在确定了自己看着长大的九岁——准确地来说, 还有一段时间才到九岁——的娜斯佳真的回来了，娜塔莉娅抱着这个许久不见的孩子好一会没有放开手。

直到她听到了模糊的“咕噜”声。

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的娜塔莉娅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清楚地听到了相似的声音。

这一下, 她连喜极的心情都缓和了下来，一时破功，忍俊不禁了起来。

听到母亲轻快的笑声, 伊妮德悄悄地松了口气, 也抬起手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小声地说：[……我饿了，mama。]

她用的是俄语。

尽管已经跟那位长大后的少女交谈过一段时间, 但在这个时候，娜塔莉娅才是真的确定了, 她的女儿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娜塔莉娅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在松开这个怀抱的前一刻又停下了手, 忍不住说：[娜斯佳, 再叫一声，再叫我一声，娜斯佳。]

伊妮德也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脖子, 蹭了蹭她耳边的长发：[mama。]

接着, 不等娜塔莉娅再次开口，同样三个月没能见到她的小女孩就非常乖巧主动地开口，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她：[mama，mama，mama……]

娜塔莉娅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 她听到怀中女儿的声音又慢慢地低了下去, 最后只剩下轻浅的气音：[……mama, 我饿了……]

娜塔莉娅的嘴角无意识地就扬起了一个笑容，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然后摸了摸她柔软的脸颊，笑着说：[好，我现在就去做给你吃。]

顿了一下，娜塔莉娅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现在的脸颊，神色带上了少许异样：[……说起来，我现在的样子……娜斯佳，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娜塔莉娅还记得自己在离开意大利之后就又换了一个外表，一直用到了现在，可在离开意大利之前就已经穿越时空了的小娜斯塔西亚自然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就认出她。

伊妮德眨了眨眼睛，像是小时候一样沉默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开口：[mama就是mama，很容易就可以认出来啊。]

听见她这句话，娜塔莉娅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却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站起身后牵着她的手往厨房走去，低声问道：[娜斯佳想吃什么？mama已经准备了一些食材——]

……而这些食材，本来是她为了给那个更大的孩子准备的。

想到这里，她的声音忽地一顿，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身后。

可她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整齐的客厅与空旷的阳台，还有在金色的日光之中漂浮不定的星点尘埃，构建出了一副相当美好静谧的画面。

——可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这位母亲突觉怅然若失，对着眼前的场景愣愣地发了一会呆。

而她牵着的女孩也安静地转过头，看向了背后的客厅，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再见。”

……

另一边的娜斯塔西亚所在的车上。

驾驶座上的女人看到车内后视镜上的陌生少女显然很是惊讶，但在看到金发男人垂下双眼的神色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专注地开起了车。

坐在金发男人身旁座位上的少女疲惫地阖上眼，缓慢地往身旁男人的方向倾斜身体，将头抵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之上。

“……娜茜？”

回答他的只是肩上被湿润的衣服，还有她带着强作镇定的颤抖声音：“我见到她了。”

“……”

“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

装着三个人的小车在还算平坦的道路上行驶，寂静的氛围之中只有飒飒的风声和发动机的轻微嗡鸣声作为伴曲，让他们这一路上不算枯燥。

最后，只有一声不知是谁发出的叹息声随风飘散，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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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顶着利落的短发寸头，年轻的黑肤男人穿着一如既往的西装三件套，坐在她们两人面前的沙发上，这么说道：“我才三天没见你和你那位叶莲娜妹妹，怎么就换了个更小的？还是妹妹？”

刚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黑发女人连头没抬，直接说道：“跟你看见的一样。”

说着，她就拿起了杯子里的小勺子，开始慢悠悠地搅拌起来，看起来像是打算让这杯牛奶的温度降下来。

尼克·弗瑞抬起手就说：“虽然我更喜欢喝咖啡，但是热牛奶也可以，我不太习惯喝温牛奶，谢了。”

听见他的话，娜塔莉娅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轻挑了一下眉，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是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慢悠悠地搅拌着热牛奶。

这个时候，坐在她旁边低头看着一本很大的漫画书的伊妮德也突然抬起了头，说：“我也想喝热的。”

“不行，”娜塔莉娅毫不犹豫地拒绝，“你昨天刚因为这个烫到舌头。”

这时，在她们对面坐着的弗瑞才明白，这杯热牛奶并不是为他这个客人准备的。

“……行吧。”他往后一靠，翘起了腿，“不介绍一下吗，这个小女孩是谁？”

娜塔莉娅瞥了一眼他的坐姿：“西亚，西亚·拉什曼。我记得你说你自己是个间谍，怎么穿得那么……”

她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花枝招展？”

仍然是年轻版本的弗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管是什么，总归就是要遵从上级命令的，现在我负责的是你——”

说到一半，他的声音一顿，沉默了一下：“——等等，我记得我应该没有跟你说过我是间谍这种事情？”

娜塔莉娅摆出了有些虚假的惊讶表情：“哦，你没有吗？”

弗瑞跟她无言地对视了一会之后，肯定地说道：“你见过我，在我当间谍的时候。”

娜塔莉娅微笑了起来：“布加勒斯特，历史悠久的古老城市，很美，不是吗？”

“罗马尼亚，苏联边上，当然了。”弗瑞低声念了一句。

“好，现在你知道她是谁了。”娜塔莉娅依旧微笑，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那你现在能听话地去跟你的上级汇报了吧，间谍……尼克先生？”

弗瑞刚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西装准备离开，又停下了动作：“不，不要叫我尼克，弗瑞就可以，娜塔莉……夫人。”

随着意味深长的称呼落下，他的视线对上了红发女孩清澈懵懂的碧绿双眼，黑种男人露出了一个称得上和善的笑容。

曾经见过后来戴着眼罩、气质凶悍的弗瑞·成熟版·局长的伊妮德：……

眼前这个和善的笑容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伊妮德默默地低下头，继续看起了手上的漫画书——站起来之后，弗瑞这才得以看清，这个女孩手中的漫画，分明是二战时曾经风靡一时、如今也有着一定销量的《美国队长》漫画。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为什么苏联间谍会让很有可能是自己女儿的女孩看美**方为了宣扬爱国情节而推出的漫画书？

像是猜到了他心中的疑问一样，伊妮德明明低着头，却像是在对他说话一般地开口了：“队长很帅，而且比绝大部分男人都帅。”

完全没想过这个理由但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的弗瑞：……

娜塔莉娅耸了耸肩，表示这是小女孩坚持要看的，她也没办法。

弗瑞无言，只能带着一脸深沉的表情离开了房子。

最后，看着他关上门之后，娜塔莉娅也放下了搅拌牛奶的勺子，转过头看向了伊妮德，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所以，这个理由是真的？]

伊妮德心想：在我心里，能比他帅、或者不相上下的男人，要么你目前还不熟，要么就是还没长大，而他本人甚至还在冰层底下没醒过来……

所以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对。]

对于她停顿了一下才点头的表现，娜塔莉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在牛奶不烫口之前，不准喝。]

伊妮德只好闷闷地应了声“哦”，然后在她简单地换了身表层服装后乖巧地冲她挥手：[早点回来，mama。]

娜塔莉娅温柔地笑了笑，亲了一下她的头发后从后窗翻了出去，显然是打算去追刚离开不久的尼克·弗瑞：[当然，我会的，娜斯佳。]

她离开了。

伊妮德百无聊赖地低下头继续看这本传颂美国的爱国精神、有不少东西都被改编了的漫画，刚想伸手翻到下一页，但突然，手却一僵。

相对现代工艺而言，这个年代的纸质工艺确实劣质了一些，所以已经被翻动的纸张顺着惯性往另一边翻去，停在半空中的手指就这么在纸张划过的方向产生了尖锐的刺痛感。

伊妮德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指，随即就看到自己的指尖绽放出了鲜艳的赤红色，顺着重力的方向往手指右下的方向缓慢流下。

从娜塔莉娅离开的那扇窗户出现的男人靠着墙边坐到了地上，也眼尖地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就一愣。

布洛克·朗姆洛：“……谁暗算你了？”

“……”伊妮德肯定地说，“你。”

布洛克：碰瓷现场，梅开二度，真是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