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垃圾桶, 哈！干得不错，伊妮。

听到伊妮德的问话，达米安的目光也跟着停在了那个带着鲜红色头罩的男人头上, 当即笑出了声。

头罩下，杰森额角的青筋动了动, 脸色也跟着黑了一个度。

通过变声器的声音带着机械式的冷酷：“管好你的嘴，小子。”

达米安对他的威胁毫不在意, 甚至还反问伊妮德道：“垃圾桶里面装的是什么？”

伊妮德认真地往下接：“垃圾桶里装的当然是垃圾啊。”

等她说完, 达米安就冲着杰森扬了扬下巴：“没错，因为垃圾桶要装着垃圾。”

杰森：……

杰森面无表情地思考起了现场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可行性。

终于明白达米安是在毒舌讽刺另外一个人的伊妮德默默闭上了嘴，不再接话, 而是在他们之间来回看。

……咦，等等？

她的目光停在了那个本该不认识的、带着奇怪头罩的人胸前。

那是一条简单又精致的项链——环环相扣的银色链条串起最下方那颗漂亮的水滴状蓝钻, 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微光。

伊妮德盯着那条项链看了几秒, 又慢慢抬起眼看向了红色头罩上两个眼睛所在的位置。

她的神情困惑又带着少许了然, 但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安静地等待他的反应。

早就注意到那条项链的达米安第一眼就反应过来了头罩下的人是谁，想起和伊妮初遇回忆的他自然不会提醒伊妮德，更是毫不客气地针对起了杰森。

但看着伊妮德神情的变换, 他站在旁边撇了撇嘴, 却没有开口打断他们的注视。

没有心思关注达米安表情的杰森也默然地回视着伊妮德。

像是对应着他之前做的那个梦一般,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妹妹在这三年的分离之后, 她的眼神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色都昭示着她的成熟与陌生。

比起三年前更加成熟, 比起三年前也更加陌生。

哪怕在心中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但却没有如以往一般呼唤他的昵称。

就像是，她在无声地说, 如果他想要继续戴着这个头罩，那么她就不会喊出他的名字，也会装作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他摘下了头罩——那么她依然是他的妹妹，他的伊妮。

她就会像三年前一样扬起笑容，亲昵地喊他“杰”。

……只是三年的时间，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么多、成熟到了这个地步。

也就只是三年的时间，他就错过了她那么多的成长。

杰森僵硬地站在她面前沉默了良久，终于伸出双手放到了头的两边，想要取下这个头罩。

达米安微微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杰森的动作蓦地停住。

他放在蝙蝠车回归蝙蝠洞必经处的警报器告诉了他，蝙蝠侠已经回来了，而他也必须走了。

杰森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摘下自己的头罩，但他低声开口了：“晚点见，伊妮。”

——那是没有通过变声器的声音。

他的语气依旧熟悉，他的音色依然如旧，像是倒流回了三年前的时光，他们最后见面、最后道别的那一天。

但伊妮德却没有像那一天一样沉默，而是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晚点见，杰！”

她目送着他长大了不少的背影离开。

……

然后她终于想起了，房间里还剩下一个目睹了他们充满情感的交流全程的人。

她看见男孩抱着双臂看向自己。

伊妮德：……啊哦，完蛋。

伊妮德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达米安表情冷淡：“之前我让你不能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说话的时候，你也是这个表情。伊妮，我看起来跟那个红色垃圾桶混蛋一样好说话吗？”

伊妮德永远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的昵称说得那么冷酷又盈满杀气的。

而且红色垃圾桶这个梗过不去了吗？

她的笑容愈发乖巧起来，甚至眨了眨她天蓝色的眼睛，试图蒙混过关。

达米安：“是什么让你觉得你这个表情对我有用？”

伊妮德乖巧地拉长音调：“达米——”

达米安：“想都别想，门都没有。”

伊妮德还想说些什么，但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呼喊：“——阿福！”

伊妮德和达米安都下意识地看向外面，但显然这个疗养室离外面有一段距离，所以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她不觉得自己的管家爷爷会出什么事——毕竟刚刚出现在这里的是杰森，但她还是有点担心。

达米安转过头对还坐在修复舱内的伊妮德命令道：“出来。”

她乖乖地“哦”了一声，思考了一秒，试图用她在刺客联盟看过的训练动作从修复舱中翻出去。

但她的身体与灵魂刚融合不久，甚至都没有完全地完成这个过程，所以协调性极差的现在去实施这个想法，最后导致的结果只能是笨拙地往修复舱外面滚了下去。

发现失败的她倒也不紧张，只意思意思地叫了一声：“啊！”

她知道有人会接住她。

果然，有人反应神速地提起了她的后衣领。

达米安单手提着她，一点吃力的表现都没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现在这么看来，你确实很小。八岁？”

因为之前伊妮德在他身边的时候都是飘得跟他同一个水平线上，一直都是平视对方，所以此时把她整个人提在手上，就显出了她的幼小。

被他提在手里的伊妮德因为身上是氪星技术特制的贴身服装，倒也没有感觉到不舒服，只不满地瞪他，伸出手拍打他的手腕：“放我下来！”

新奇地晃了晃手腕，看着她整个人也跟着晃，达米安满足了自己的玩心，倒是直接把她放了下来。

伊妮德在地上站定，想要指责他的过分行为，却发现自己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

伊妮德：……

伊妮德憋屈地不愿意看他，也不同他说话，只干脆地往门外跑去了。

达米安看她一双小短腿哒哒哒地撞上了一双大长腿。

达米安略微抬起目光，对上了蝙蝠侠的面具。

但后者没有看他，只是低下头看着撞上自己大腿的女孩。

他浑身僵硬，怔愣地看着那个本该还在沉睡的孩子抱着自己的大腿，踉跄着站稳身体，最后捂着已经发红的额头，泪汪汪地抬起头看自己。

伊妮德天蓝色的双眼泛起了一层朦胧的泪光，对上蝙蝠侠浑身黑的奇异装扮倒是没有露出什么恐惧之类的神情，而是皱着一张小脸瞪向这个撞了自己的怪人。

她认真地道：“对不起，我走得有点急，但是你也要好好看路啊！……呜，我的头有点疼。”

达米安看了一眼凝视着伊妮德的蝙蝠侠，倒是没有先开口喊“父亲”，而是嗤笑了一声：“明明是你自己不看路吧。”

伊妮德又把捂住额头的手放到了双耳上：“听不见！我听不到达米在说话。”

达米安：“装聋作哑，老手段，嗯？”

伊妮德干脆地绕过了蝙蝠侠跑到他的身后，小声道：“对不起，我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喊阿福，所以蝙蝠侠先生，你能帮我拦一下达米吗——就是那个嘴超坏的帅气男孩！”

听得清清楚楚的达米安“啧”了一声：“很多时候你的话真的让人容易找不到重点，臭小鬼。”

伊妮德不满地提高声音：“明明你也是个臭小鬼！”

说完，大概是怕达米安冲过来收拾自己，她转身撒腿就跑。

虽然达米安并没有如她所想地过来收拾他，她也并没有逃跑成功，而是被一双黑色的手轻柔地阻止了。

蝙蝠侠弯下腰，像是怕碰碎一个无比脆弱的东西一般，几乎不敢怎么用力地扶住她的肩膀，艰难地开口道：“……等等，孩子。”

被他就这么护在怀里的女孩却是意外顺从地停了下来，又抬起头看向他。

她如清水一般澄澈的蓝色双眸映着他奇异的外形，平静又柔和，像一无所知的懵懂，又像是无所不知的宽和。

伊妮德当然知道蝙蝠侠是谁。

但伊妮德·韦恩不知道。

所以她只是困惑地歪头，又状似恍然大悟道：“怎么了？——啊。您是想让我不要说出去我见过您吗？没有问题，我一定谁都不说！”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

他们身后的达米安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蝙蝠侠沉默了一会，说：“谢谢你，孩子。但不用出去，阿尔弗雷德没有什么大碍。”

外面是蝙蝠洞，能尽量不让她见到还是尽量不要。

她惊奇道：“您认识阿福吗？”

蝙蝠侠：“……嗯。我也认识你的父亲——我待会就带你去见你的父亲。”

她试图谨慎地确认：“你也认识我？那我的papa叫什么名字？我呢？”

达米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蝙蝠侠的声音平稳且带着与传言不同的温和：“我认识你，韦恩唯一的女孩。你的父亲叫布鲁斯·韦恩，而你……”

“你叫伊妮德·韦恩，是布鲁斯·韦恩唯一的女儿。”

是他曾经差点死去，幸而又活下来，挚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