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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们心大,以为她是被凌毅吓坏了,就纷纷说起凌毅的闲话,一人口吻坚决道:“梨子你别怕他,他要是敢凶你……我就、就……”
年轻人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憨笑着挠了挠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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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坳依山而建,村子前面是条河流,傅家就在靠近山林的那头,山下坐落着几栋土坯房。
旁边的人挪余他:“你能干嘛?你还敢打他吗?”
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的天赐良缘怎么会是凌毅,一个性子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混子。
傅黎一听,连忙哆嗦着身体跑开。
他这么吓人,当她想在那里带着似的?
凌毅面无表情望着傅黎,晦暗的眼神从傅黎湿透的衣服上滑过,盯着那截细的还不及他手掌长的纤腰上看了两瞬,冷漠丢下句:“嗤,站在这还想再去水里游一次不成?”
身上这么湿,还站在河边吹冷风,不怕冻感冒吗?
傅黎躲开凌毅锋利如刀的眼神,抹了把脖颈处的污泥,欲哭无泪。
傅黎一走,被扔下的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敢正眼去看凌毅,纷纷追上傅黎,护送着她往家走去。
很快,他们走到傅黎家门口。此时,正是晚饭时间,家家户户都飘起了炊烟,饭菜香味飘了好远。一群人看着傅黎进门,推推搡搡着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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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涨红了脸,梗着脖子怼了回去:“我不敢,你就敢了?”
那人被问到了,到底没说他敢。
不是他们胆小怕事,实在是凌毅那人性情乖戾,让人捉摸不定,还特别能打架,几乎打遍附近十里八乡无敌手。
他的凶名,小孩听到都得哇地一声哭出来。
傅桃脚步很快,耳边听着他们说些凌毅的琐事。这些事她都知道,她是听着他横霸乡里的事迹长大的,那些被他名字吓哭的小孩里面就有她一个。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个煞星竟然是她的天赐良缘!
傅家在李家坳虽然不算顶尖富裕,但靠着傅黎的爹傅贵卖豆腐收入还算可以,至少一日三餐能够吃饱喝足,偶尔还能吃顿肉,比前两年挣工分的时候好太多了。
傅家的院子又大又宽敞,北边盖了三间土坯房、一间小灶房;西边是放豆腐工具的棚子;东边是菜地,入冬之后就荒着了;后院里是牛棚和鸡窝,站在院子里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动物粪便味道。
傅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进了院子。
她娘王芬妮听到声音,从灶房探头看了眼,顿时叫喊出声:“梨子,这么冷的天你咋下河了,你身体还没好利索,要是再冻病了娘可没钱给你买药了啊!”
傅黎没理她,蹙着鼻头打了个喷嚏。
她本来就病了很久,身体一直没好利索,这被河水一冰,好像又要感冒了。
她爹傅贵没好气道:“不知道自己身体啥情况,心里没点数,这么冷的天下河,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他转身朝着王芬妮吼了句:“买药买药,哪里来的钱给她买药,赔钱货一个,还想着吃药!”
傅黎没有说话,上辈子她就知道自己的家人是个什么德行,爹爱钱,娘眼里只有大哥,这辈子再见到这情景,她竟然除了漠然,再生不出别的情绪来。
傅黎沉默着,走进她和傅桃的屋子去换湿衣服。
她同睡西屋,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占据大半个屋子的炕,一张半人高的立柜,柜子上面放着两个柳枝编的篮子,墙根摆着一个长条板凳,凳面窄的只能坐下半个屁股。
傅黎拉开立柜,在左侧颜色暗沉,多数都是灰蓝色,少数白色的衣服里翻找棉衣。
右侧的衣服崭新,颜色鲜艳,军绿色居多,甚至还有件鹅黄色的裙子。那是夏天的时候傅桃缠着爹娘买的。
傅黎穿上秋裤、薄棉裤,唯一的一件夹衣破了,翻找半天,她才找到件能御寒的棉袄,穿上一试——居然短一截。
短就短吧,傅黎也没嫌弃,至少这衣服上只有一块补丁。她嫁进去陈家半年,没做过一件新衣服,能穿出去的衣服都是缝缝补补好几次之后的,连原本的衣服是啥色都看不出来。
换好衣服,傅黎出来去灶房吃晚饭。
王芬妮煮了甜滋滋的红薯玉米碜,她一进院子就闻到味道了。可惜了那条被她仓促放走的大鱼,不然她还可以吃一顿酸菜鱼。
正吃着,傅桃抽抽噎噎地回到家。
傅贵一见,急忙疼惜起来:“呦,我桃子这是怎么了?咋还哭上了?”
王芬妮放下筷子焦急道:“桃啊,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跟娘说,娘去给你讨公道啊!”
傅桃看了眼埋头喝玉米碜的傅黎,眼神得意。就算外人喜欢她又怎样,在这个家里爹娘最疼的人可是她,才不是傅黎这个闷葫芦。
她正准备说话,就见傅黎放下碗,起身拿起墙角一侧的铁锨,握在手里轻轻一折,手臂粗的木棍应声而断,尖利的木刺像是闪着寒光。
“就是,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傅黎冷声说。
傅桃噎住了,面白如纸。不明白一向怯懦腼腆的姐姐怎么成这样了。力气也突然变得好大。
好半晌,她才嗫嚅道:“我想吃鱼……姐下河去给我捉鱼……”
傅贵一听,忙瞪着扔开铁锨坐回去吃饭的傅黎,嚷嚷道:“是你吼桃子了?你当姐姐的给她抓个鱼怎么了?”
傅黎抬眼看了下傅贵,“她把我从河里推下去了,万一明天我生病,又得买药。”
一听买药,傅贵瞬间不乐意了,瞪着傅桃:“好端端你推她下河干啥?你是脑子被风吹傻了?她要有个什么毛病还得老子掏钱治!”
傅桃:“……”
钱钱钱,你钻进钱眼里去得了!
这时,一向不管闲事的大哥傅裕说了句:“梨子你咋力气那么大,还能嫁得出去吗?”
说完,他朝着王芬妮抱怨道:“娘,你不是要把大妹嫁出去给我娶媳妇嘛?原本她就不好嫁,这下力气大了,谁家还敢要她?”
王芬妮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她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呸,瞎说什么,梨子肯定能嫁出去给你换媳妇的!”
傅裕轻佻吹了声口哨,表情懒散:“行吧,娘你抓紧点啊,我都二十二了,再不娶媳妇都要憋死了!”
傅贵责骂他,“混说什么,滚一边去!”
傅黎就着咸菜吃馒头,这两年家里富裕了,偶尔能吃上白馒头,馒头的香味浓郁,吃在嘴里有麦子的清香。
傅黎吃得满足,至于那些不痛不痒的话,听多了她就当是狗叫,反正叫声又不咬人。
上辈子她在家里辛辛苦苦干活,爹娘把她随意嫁人,指望她的彩礼给傅裕换媳妇;在陈家当牛做马,伺候婆婆和两个继子,自己过得猪狗不如,到头来还要被他们说她勾搭野男人,拉着她要浸猪笼。
她听话乖巧,勤快干活,到头来什么好都没落下。
那她还那么乖、那么听话干嘛?
有吃有喝偷偷懒不好吗?
傅黎想着,大口吃着饭,食物不断涌向胃里,暖意融融,让她充满了力气,好像一拳能干翻桌边所有人似的。
她抿唇偷偷笑了下,真好。
吃饱饭,傅黎慢悠悠地起身,脸色红润,眼神有光,她裹紧了身上的薄棉袄轻声道:“吃完了,我去睡了。”
王芬妮愣了下,离睡觉还早啊,再说这锅也没洗,牛棚都没收拾……她下意识地出口阻拦:“梨子,你等等。”
傅黎没听见似的,在王芬妮的喊声中进了自己屋子。
一桌人面面相觑,梨子这是咋了?往常她吃完饭不是都要洗锅刷碗打扫卫生吗?
傅桃小声道:“也许是听见哥说她嫁不出去,心情不好吧。”
傅裕正端着碗呼噜噜喝玉米碜,听见这话混不吝道:“关我屁事,她不能生养又不赖我!”
王芬妮没舍得骂儿子,重重叹了口气。
傅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馒头含在嘴里都忘了咀嚼,啥……傅黎竟然不能生娃?
*
傅黎躺在炕上,临睡前她特意往炕里塞满了麦秆,将炕烘得暖意融融,王芬妮过来摸了把还嫌烫手,嘱咐她夜里注意着别把炕上铺的席子给烧着了。
傅黎胡乱应付着,眯起眼睛享受这种热度。能偷懒不干活,还能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真好。
热气烘得傅黎手脚伸直,身体舒展开来,差点睡着的时候,姻缘系统突然出声惊走了傅黎的睡意——
“任务倒计时开始,二十四小时之内宿主没有绑定天赐良缘,系统就会离开寻找下一任宿主。”
傅黎:“?!”
想起灵魂状态时,姻缘系统说跟天赐良缘对象做任务就可以抽奖,奖品多种多样。有肉、大米、蔬菜、水果、药材、布料……还有各种神奇的东西。
被爹娘限制,穷到没衣服穿,没有一分钱饿傅黎妥协道:“绑绑绑,明天我就去找他!”
凌毅眼睁睁看着傅黎扑通一下掉入水里,下意识扑过去想去救她,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变幻,硬生生按捺住了心思,站在原地望着她在浅水处挣扎了几下,一身泥水爬了出来。
他们的童年没少挨凌毅的揍,甚至合起伙来都打不过他,经常被他整得趴床上起不来。
前些年,凌毅爹娘去世,留下他跟两个病恹恹的弟妹,村子里有人说他们兄妹几个克父克母,被他点燃了房子,一家人都搬走了。
傅黎衣服湿透,北风吹得她湿漉漉的头发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硬,脸色苍白,唇色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