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回

自正院里出来,自有人送邵嬷嬷往周姨娘居所去,未心与锦心各带着自己的教引嬷嬷回院子里。

“阿沁。”蕙心唤了锦心一声,嘱咐绣巧道:“回去叫闫大夫给你家姑娘瞧瞧吧,她面色实在苍白难看。”

锦心微微一笑,“近日天寒气弱,叫长姐替我操心了。”

蕙心摇摇头,似乎轻叹了一声,替她理了理风帽,叮嘱道:“回去好生休息,若有什么事便来找阿姐。”

她眼角余光似乎在钱嬷嬷身上轻轻划过,锦心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轻轻两声笑,隐隐流露出些骄傲恣肆的意味,“长姐放心吧。”

蕙心知道锦心自幼聪明远胜同龄人,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呢,若那教引嬷嬷真有拿捏之心……锦心要如何应对呢?

故而蕙心并不能放下心,此时摇摇头,拢紧了她的斗篷,吩咐:“取一顶帏帽来吧,给四姑娘挡挡风。从正院到懿园路远,吩咐抬轿的婆子小心些,若四姑娘磕碰一下,咱们府里的规矩她们应该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中带着忧色,神情却有些冷,周围人呐呐应是,她的教引嬷嬷便安然立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目光似是欣慰,又在那三位新人身上掠过,见她们三个面色各异但无一不是端沉稳重一身斗志的,唇角牵起一抹无端的淡笑。

她可是看清楚了,文家如今这几位姑娘,除去那还在襁褓之间的五姑娘,剩下的最好相与的怕就是自己教导的这位大姑娘了。

二姑娘明媚爽朗,模样肖似老爷,但性情却与太太最似,能恨得下心,小小年纪便能把握住房中人,手腕颇为强硬;三姑娘看着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袅娜纤弱文静温和,其实内里极为刚强,绝非柔弱斯文人。

四姑娘年岁尚幼,本应是看不出什么的,但她冷眼瞧了这些年,这位四姑娘身体虽弱,性情可不弱,单看她身后那两个她指哪打哪大丫头便可见一斑。

一个年初被她从府外捡回来的丫头,有一身的见识本领,偏偏能对她俯首言听计从,这不就是四姑娘的本事吗?

嬷嬷无声一叹,眸中却也带上莫名的笑意——这两位嬷嬷的好日子可到了。

可不知为何,她却分毫不感到同情,甚至带着隐隐的期待。

试图掌握主权不成反被压制收服的滋味,可不能只有她一人尝过啊。

哦对,还有二姑娘身边那个,当年也是折腾过一番的。全托那个当年手腕一番施展,她才能看出来二姑娘骨子里的强硬狠厉。

这文家几位姑娘,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数来数去,竟还是她家大姑娘算是性情最为温厚柔和的了。

也算是她较另外几人幸运吧。

锦心自然不知这会院里有个人正拿别人比较出自己的人生幸福来,她与几位姐姐笑别了,徐姨娘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的,见她面色不大好却也不愿她再折腾一番,只交代今日跟着来请安的骆嬷嬷:“好生照看沁儿,等闫大夫请过脉,打发给人给我传信去。”

骆嬷嬷恭敬地应了是,扶着锦心上了竹轿,钱嬷嬷连忙跟上,走前回头看了院里众人一眼,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对味。

不过今儿不对味的事情多了,她一时半刻都没反应过来,这会瞥到郑嬷嬷的眼刀子都觉着心尖微颤,于是一咬牙,低了低头,头也不回地跟着轿子走了。

今晨请安卢妈妈未曾跟着过去,锦心一回到漱月堂中,她连忙端上热腾腾的一盏花生乳酪来,另有一碟子藕粉栗糕,与锦心道:“姑娘吹了一肚子的风,喝点热的暖暖身子,栗糕不要多用,稍后再叫膳房送午饭来。”

锦心点了点头,自往西屋炕上坐了,端着花生酪搅了搅,瞥了一旁的钱嬷嬷一眼,没等开口说什么,小婵进来通传道:“姑娘,闫大夫到了。”

锦心略一点头,小婵便躬身退了三步,到正堂时转身,请了闫大夫入内。

再到请脉看诊,全程没给钱嬷嬷一个插话的机会,她隐隐觉着自己是吃了个下马威,又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奈何锦心脸色实在太差,她在旁看着,连发作的时机都没有。

等闫大夫提笔开了新药方,叮嘱锦心吃三剂便可停药,他再来诊脉之后起身告辞,钱嬷嬷挺了挺腰,终于寻到机会,刚要开口,锦心便笑盈盈地看了过来:“是我疏忽了,竟没请嬷嬷坐下喝一杯茶,你们也是,都是做什么的?便叫钱嬷嬷干站着?”

婄云闻言上前颇为恭敬地一欠身,神情诚恳:“是奴婢的疏忽,嬷嬷请坐。麦穗,还不沏好茶来。”

就在外间听候吩咐的麦穗忙去沏茶,半晌用黄花梨木芙蓉纹填漆茶盘捧来一只官窑白瓷地花鸟纹盖钟儿来,茶香隐隐,沏的正是一杯雨前龙井。

锦心亦笑得恳切,张口欲言,却先微微咳了两声,绣巧忙递茶水上前,锦心顺了半晌的气,方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我身子一向不好,行事有不周的地方,还请嬷嬷见谅。”

钱嬷嬷笑笑,半晌憋出一句:“姑娘客套了。”

“卢妈妈,叫院里人都进来吧,也见一见钱嬷嬷,这是太太特意为我请回来的教引嬷嬷,往后许多年,怕咱们都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了。诸位共事,彼此熟悉、和睦些才好。”锦心笑意盈盈地道。

钱嬷嬷方才悄悄打量她,见她坐在炕上,倚着凭几引枕,年龄尚幼虽是一团稚气,但面目端静处事亦算有度,绝非寻常稚儿可比。

这会她扬唇一笑,倒是透露出几分稚气娇俏来,目光清澈天真纯然,语气神情都极为诚恳,叫钱嬷嬷心中稍定,矜持地笑着,微微颔首:“便如姑娘所言。”

当下便有人引院内众婢仆入内,但并不如西屋,只在正堂里分做三排,婄云上前两步,向钱嬷嬷微一欠身:“婢子婄云,忝居姑娘身侧贴身侍婢之位,这位绣巧与我同职。这位卢嬷嬷是姑娘的乳母、骆嬷嬷是姨娘特意派来照顾姑娘的……”

随后又将院内其余十二人一一介绍过,言语简练却恰到其处,各人的职责都介绍清楚。

钱嬷嬷总觉着她身上有一种隐隐熟悉的感觉,叫她无端感到敬畏,却总是想不起来自于何,心中便有些微恼——对婄云也对自己。

在宫中时是个小小的粗使宫女,在宫中八年只在尚食局伺候,连一个主子都没见到过,但凡是个有两分脸面的宫人都能对她吆五喝六,地位最卑。

如今出了宫,被幼时就知道富贵滔天金砖铺地的皇商文家恭恭敬敬请来做教习教导姑娘,本以为从此就是挺直腰板过日子的时候了,怎得今日却处处不对。

先是本来商量好的,在姑娘们面前端好架子立起威严,偏生那四姑娘一拜,眼神在她身上轻飘飘一过,她便不由欠身还礼,可以说是坏了原本大半的打算。

后是来到这院子里,本应先声夺人的,偏生人家主子身子不好,连着请大夫开汤药,一番折腾下来她立威的最好时机也过了。

这会人家笑盈盈地开口,多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从主到仆都恭敬恳切,她总算找到几分硬气来,那头人家院子里的粗使进来,打头四个一水沉着恭顺进退有度,后头的低着头倒是看不出什么,但也都安安静静地垂首立着,倒叫她找回几分在宫里的感觉,不自觉就拘束起来。

宫里……对,宫里!

她想起那丫头给她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就是她在宫里时见到的那些掌事女官的样子,端静沉稳笑脸中也带着严肃,叫人一眼瞧见便心生畏惧敬服。

可惜这丫头到底年岁尚小,气势是能唬人,却唬不住她。

钱嬷嬷双手交叠微抬,摆出往日见的那些掌事女官、太监的模样姿态,腰板挺得更直,对着众人微微点头,沉声道:“往后咱们同处一处,我先将丑话说在前头。我是宫中内廷出身,年满二十四岁,蒙圣上恩重归乡,贵府太太请我来教导姑娘礼仪规矩,姑娘身边的人自然也要受些熏陶,出去才叫人看到大家子的气度,免得平白打了我的脸。故而日后若有什么严苛叫大家觉着冒犯的地方,我现下先给大家赔个不是,请大家多多见谅。”

锦心眼中笑意更浓,率先开口:“嬷嬷说得有理。”

她摆出对钱嬷嬷敬重的样子,底下的人自然莫有不从,何况“宫中内廷”这四个字摆出来就是金字招牌,这院里多数人不知道这位钱嬷嬷的底细,只听闻是宫中出身,这会不免心生畏惧,见姑娘都开口了,连忙齐声应答。

钱嬷嬷这才略略感到舒心,锦心见她话都说完了,便道:“取备给嬷嬷的表礼来吧,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不过南地冬日天寒潮湿,有一块好皮子并六尺大绒,嬷嬷裁件袄儿穿着吧。”

皮子是一块水貂皮,算不上顶好却也能值几百银子,钱嬷嬷到底是在宫里见过几样好东西的,这会还端得住,镇定地道了谢。

锦心道:“卢妈妈不在里头住,钱嬷嬷你与骆嬷嬷相邻,叫骆嬷嬷引你过去看看屋室吧。一应被褥枕衾帐幔茶具都是新备的,嬷嬷若是还缺少什么,只管与婄云说便是。”

婄云面上带着小,与钱嬷嬷道了个万福,钱嬷嬷点点头,笑道:“见姑娘年幼,却能将事情安排得如此周全,可知的聪明灵慧,往后学习起来定然也会一点即通。”

锦心抿嘴儿一笑,“承嬷嬷的吉言了。”

她这会看起来就宛如是一个真正单纯满身稚气的小女孩,一笑眼睛弯弯的,眼中带着信任,行为看得出敬重,叫钱嬷嬷心中最后一块不放心的地方也松了下来。

锦心又交代绣巧:“你跟着嬷嬷们去,若有什么缺了少了的,你便记下回来库房取,咱们这里没有的,只管去找大姐姐要。咱们家的大财主昨儿个特意交代我的,可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心。”

绣巧噗嗤一笑,应了是,钱嬷嬷看了锦心一眼,转头随着骆嬷嬷出去了。

人一去,锦心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留下婄云伺候便是了。卢妈妈,今儿左右也没什么事儿了,您回去歇着吧,这冰天雪地的,院里又没事,这几日您也不必来回折腾,好好在家操办年节,若是有事儿,我叫婄云从后门出去叫您就是了。”

这边园子后门出去,从厨房、针线房与这边大库房、两间小客院间的夹道子穿过,便是文府的后门了,后门外头那一条巷子上都是文府家生人,卢妈妈家就在后门不远处居住,从这头出去传话叫人都方便。

卢妈妈笑道:“钱嬷嬷第一天来,我出去了倒显得怪没规矩的。我就去茶房看看她们煎药,再给姐儿炖个汤喝,老爷一早叫人送来二斤好羊骨,砍些白萝卜进去,水灵灵地炖一碗汤出来,姐儿赏脸,好歹喝两口,别叫我这大半辈子的手艺被人嘲笑,老脸上可挂不住。”

锦心听了便笑,杏核眼儿弯弯地,月牙儿似的,仿佛天生就带着灵性,卢妈妈心都要化了,摇头叹道:“等做出来姑娘您倒是但凡多喝一口啊,我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锦心口味说挑剔不算很挑剔,但却绝对称不上随和,挑剔起来能叫整个厨房听到四姑娘的名号就头疼,但有时街边小摊上的吃食也能吃得开心,更偏爱身边人的手艺,卢妈妈做的蒸糕和秦姨娘的酥油鲍螺是她长这么大都没有挑剔过的。

徐姥姥的手艺就更不必说了,偶尔做出岔子了,她自己都嫌弃,锦心也能咽两口下肚,然后用不知从哪里学会的北音与徐姥姥说:“没事,还行,能吃。”

对于这点卢妈妈也不知是该头疼还是该感到荣幸了,这会她下去准备吃食,婄云将软毡盖在锦心膝上,温声道:“姑娘是打算先礼后兵了?不妨今日一气震慑住她,往后省事些。”

“省事但后头还有水磨的功夫啊。”锦心笑吟吟地看向她,“这上头,我不求省事,只求能够永远免除后患。正好借此一招,也将院内人心整肃,借她的引子筛查一下人心,旁事可忍,心地不善者,我不留之。”

婄云俯首应诺:“奴婢明白了。”

锦心是打算先礼敬钱嬷嬷,她本性如何决定她往后形势如何,若是十分猖狂骄纵,锦心断不容她,但看她能在宫中活了八年全手全脚脑袋好好地出来了,可知应不是十分猖狂之人。

这八年一直都在基层,可知其本性软弱惜命,自然就更好操控。

若是她在宫中压抑多年,出宫之后一朝放松乃至性情大改……那锦心也不是没有法子。

只要她安安分分的,锦心不介意院里养个人叫文老爷、文夫人和徐姨娘安心,何况养人的钱也不从她这里出。

见她笑的有几分戏谑促狭,婄云便知她此时思绪怕是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无奈地摇了摇头,与锦心道:“奴婢近日倒是得了个稀罕玩意,姑娘可愿看一看吗?”

锦心略一扬眉,“什么稀罕玩意,值得你这样郑重。”

婄云便明白了,笑着欠一欠身:“奴婢这就下去取来。”

她下去不多时,怀里捧着个小布包回来,锦心见了心里觉着有些不对,倾身掀开,里头竟然是一只通体如滚炭绸缎般漆黑顺滑的猫儿,小小一只,伏在婄云怀里,一双眼儿中仿佛有隐隐的金线,猫儿尚小,却能从它的四肢身躯看出几分来日的敏捷来。

锦心扬眉,“你从哪寻来的这个?”

“回姑娘,这叫月影乌瞳金丝虎,因通体漆黑、自两眼到尾巴尖里头藏有一条金线而得名,这金线只在星月清光下可见,故而以月影、乌瞳、金丝为名。又因它动作敏捷精神非凡,能翻墙越瓦,擅捕鼠且连日不倦,又得了一个‘虎’字。这猫儿品种珍贵难得,奴婢也是偶然得来的,想着姑娘养着,好歹解闷儿。1”婄云笑容可掬言辞颇为令人信服。

锦心伸手要接过那只猫儿,婄云低声提醒道:“这猫儿野性难驯,婢子把着它它才没有造次,姑娘小心些,仔细叫这猫儿伤了。”

“哼。”锦心一手捏住猫儿的后脖颈,手腕用力将猫儿提到眼前来,那猫儿发出又急又尖锐的一声:“喵嗷——!”

婄云足尖点地微微施力,确保那只猫儿如果动爪子,她能在猫爪还没贴到锦心身上的时候就扑过去捏住那只猫。

锦心目光有些冷,定定看着那只猫儿,不经意间眼角眉梢竟然流露出几分煞气,那猫儿极有灵性,浑身一颤,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四肢、爪尖微动,却仿佛是在轻颤。

一人一猫僵持半晌,锦心手上的力道不足,已感到手腕虚软无力了,却纹丝未动,目光定定紧盯着猫儿,眼中冷厉之色愈浓。

婄云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跪下,抬首仰视着锦心,目光复杂,一时之间竟然不分不清身在何等年月、又究竟身处何地。

最终还是猫儿在锦心施加最后的力道的时候服了软,原本呲着尖牙的小嘴闭上,乖顺地低下高昂的头,身上炸开的毛也没了方才的张牙舞爪。

锦心眸中的寒冰似乎初化,她将猫儿抱进怀里,一点点理顺它身上缎子一样柔软顺滑的皮毛,声音轻柔又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乖猫儿,往后听话,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鱼吃。”

她抬起头望向婄云,问:“驱虫了吗?”

“婢子配的药。”婄云仍跪在地上未曾起身,却抬着头,仰望着锦心,恭敬地答道。

锦心点点头,“后院里给它堆个土堆,这只猫儿我自己来训。名字……就叫狸子吧。”

婄云清楚自家主子起名的那几斤几两,本来以为这只会捞个小黑、小金一类的名字,没成想还捞了个狸子,倒是没与院里的丫头排一个字辈。

锦心随手默默狸儿圆溜溜的小脑袋,狸子下意识地想龇牙,又被微凉的手摸着,便只缩着脖子不敢擅动。

婄云听闻,没有半分迟疑地应了声,锦心看她一眼,问:“你就这么肯定我会训猫儿?”

“在婢子眼中,姑娘无所不能。”婄云郑重地道,这本应是一句玩笑话,但她说出来却显得分外真诚,锦心听了不由一笑,“你还真看得起我。这只猫儿是旁人送的吧?”

她状似随口一语,婄云却不敢当随口一句听,忙一面道:“主子明见。”一面细细打量锦心的面容神情,却分不住这位当下究竟是有记忆还是没有记忆。

“你急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句话罢了。”锦心往后靠了靠,手随意地在狸子脊背上慢慢拂过,也叫狸子逐渐放松下来,她目光悠远,透过北窗看向屋外,又似乎不只是在看漱月堂的小小后院,而是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喃喃道:“我梦到有你、有大哥、有三姐、有绣巧,还有很多很多人,大家都是长大了的样子,有的我认识,有的我不认识,但我觉着我本该是认识他们的。还有一个男人,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从心里信任他,与他相对便无端地欢喜。

他送给我一只猫儿,便同这只狸子一般。婄云,我知道你瞒了许多事,我本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但我却不想要求你现在就告诉我,从本心里就不想。这一点暂且不提,此时我只你,这只猫儿,是不是他送的?”

婄云低下头:“是。”

她这会反而更加疑惑起来——所以这是什么状态?按照往前的经验,梦里的事情锦心醒来便会忘记大半,可今日她竟然记着梦里有人送她一直猫儿,还记得……是那人送的。

“好。”锦心点了点头,低声缓缓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话我不会往外说,那个人如何你也不必告诉我。我有时候一觉醒来会觉着脑袋里迷迷糊糊好像忘记了许多事情,可我从出生开始记性一向很好。我知道这里头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我的心告诉我还不到探究的之后,我现在相信我的心。但有时候你知道的事也可以告诉给我说,如果我醒来还记得的话,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她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婄云却听明白了,一语双关——一个醒来是从梦里醒来,另一个是从那种迷茫空白的状态中醒来。

至于告诉、记得,指的却是后一种。

婄云深深一拜:“奴婢永生效忠于您,待您绝无二心。”

“我信你。”锦心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冲她一笑:“也信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