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根本没想到这一点，阴曹地府真正说来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么从里面带出来的东西也会变成它原本的模样，就好像是这一块头盔变成了石头。那么素书，到底应该算是哪里的东西呢？

王玄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更不知道。”

“或许咱们这一趟是徒劳无功？”我道：“那岂不是白拼了命了？”虽然是这么说，我却在心底有着一丝侥幸，如果它真的什么都不是，岂不是更好？

“它在哪里？”王玄突然问道：“被日本人拿去了么？”

“这倒是没有。”我将素书的下落原原本本和王玄说了遍，又道：“素书在他手里，那个人可不是好惹的，只要他不想给别人，谁也得不到。”

“是人总会落下痕迹的。”王玄却道：“他又不是神仙，就算想带着素书消失也未必能消失地无影无踪。”

“你可要知道他能和秦淮敌对，而且秦淮似乎还有些怕他。”我道：“可秦淮不也是一直没被找到吗？”

“时代不一样了。”王玄又道：“那是民国年间，抗战还没结束，之后又是内战，中国上下一片混乱，而且当时信息不发达，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都没有多大问题。”

我想了想，道：“你说的也对。”之后就不搭理他了。我其实并不是无路可走，素书也并非被秦二拿走就消失了。

歇的差不多了，我和王玄强忍着睡意往外走，即将出来，我的身子却感到特别疲惫，仔细想想，我早就到达极限了，现如今因为那些灰烬的缘故，我的身体上皮肤已经干裂到一定程度了，几乎哪里都裂了口子，尤其是双脚最严重，其他人就算好点，也好不了哪里去。

因为李庄之前说过，外面估计已经不少中央派来的人等着了，也不知道怎么样，如果是真的，海龟不知道，那么他肯定会被抓，而供出我来几乎是可以肯定了的，所以我也没想要去躲藏，而是直接冲外面走。

当然，我也不可能躲藏了，这是最后一天，我每待一天，就会接近死亡一分，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被抓反倒是一件好事。

反正素书又不在我这。

好不容易爬上深渊，我的力气也彻底用完了，躺在外面大口的喘息着，王玄也一样，不过总算比我好点，还能坐起来，但说起话来同样的没有力气：“咱们过不去啊，队长。”

那外面有新鲜的尸傀，的确凭我们筋疲力尽的模样是过不去的，就算不是，也很难过去，那帮东西的动作实在太快了。

可还没等我回话，就从地面上听到有脚步声逐渐靠近，而且非常杂乱，应该是有人。

“有人。”王玄立刻道，强撑着身子站起来。

“离开这。”我小声道：“下去，等人走了再出来。”

王玄虽然累，但体力的确比我好太多，现在还有力气行动，我也没看见什么，只听哗啦哗啦的响，王玄也没了动静，估计是躲在深渊的岩壁上去了。

“救命……”我喊了出来，声音太过沙哑，不过这样也会让他们以为刚才发出的声音是我的求救声，不一会儿，就有人赶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一大群人，灯光闪烁，我睁不开眼睛。

我只感觉有人触碰了下我的鼻子下面，而后又摸着我的胸膛，轻轻说了句：“还活着。”这普通话非常标准，一听就知道不是四川本地人，倒更像是北方的人。

本地人的普通话一听就能听出来。

我无力的抬起一只手，示意我还活着，结果就有人蹲下来，在我耳边轻轻问道：“下面还有多少人？”

“没有了。”我道：“全死了。”

这话说完，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慌乱，我全身上下被摸了个遍，估计是在查看我的身体，等他们摸够了，我才被抬起来。

这之后我就安心了，虽然不知道怎么样，但有这么多人进了这门里面，那么就可以说是安全了，可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撤离。

当我被抬出来的时候，渐渐眼睛里就充斥着阳光，有人又把我眼睛用什么东西蒙上，防止我被强光刺瞎。

就这样被安排下来，我躺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估计是车上，由于疲惫，痛苦已经麻木了，我就睡了下去，就算掉进狼窝，也总比待在阴曹地府里好。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感觉到了剧烈的摇晃，眼睛上的布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拿下去了，而此刻不知是早晨还是黄昏，天有点阴暗。

我的确是在军车的翻斗里，透过缝隙，我能看到外面绿色的植物，这让我有一种无比安心的亲切感，是清晨。

总算出来了！

我这一想动，才发现身上包满了纱布，隔着皮肤非常粘稠，似乎整个身体都被摸了鼻涕一样，分外恶心。

旁边有两个人，低着头路，见我醒来也什么都不说，但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警惕。这俩人穿着随意，看不出是什么人，但从俩人的脸上来看，应该不是寻常人。

我也没说话，身体倒是舒服地很，就闭上眼睛继续睡，没想到的是这一睡就又睡着了，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公路上，当然还是那车，开的非常平稳。

我却什么也看不到了，车棚被放下，像是待在密封的箱子里，只能见到那俩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嗓子干哑地厉害，好像已经没有一点水分了，我又试着吞了口唾沫，喉咙处就传来火烧一般的疼痛感。

其中一人见我张嘴不说话，就道：“要喝水吗？”他没等我点头，就把水拿了出来，我急忙张开嘴。

他很小心，几乎是一滴滴王我嘴里倒，终于润了润喉咙，我才能发出点声音，可听起来还是格外沙哑。

“饿……饿……”我只能喊出这么一个字，虽然知道自己伤势严重，可却没想到出来之后却严重到这种地步。

“稍等一会儿，快到医院了，这里没有你能吃的食物。”那人道，但并没有关怀之意，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除了戒备就是戒备。

我心说我这种身体还能跑了不成，可现在连说话都不利索，索性不说了。不多时，车子停下，我被推了下来，紧接着送到医院，之后医生又要给我打全身麻醉，我摇头说不行。

麻醉影响脑袋的反应，尤其是全身麻醉，而我身上的伤也没有多重的非要麻醉不可，除了有的地方需要缝几针，倒是不像老疤脸那样身上被豁开个大口子。

医生似乎是又询问了谁，回来之后倒是没有麻醉我，而是把我浑身的绷带都解开，又把我洗干净，缝合了好几处伤口，最后才又在我身上抹了药，这一路的疼痛，我都咬着牙忍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忍耐能力有所提升，还是身体本身的感官就已经麻木了，我竟然并没有感觉到无法忍受或者太过疼痛，只觉得像是平常擦伤点药酒一样，忍忍就过来了。

医生们折腾的筋疲力尽，我又全身被绑上绷带，就推了出去。

当我确认自己身处病房的时候，全身无力，不过饥饿感倒是减轻了，被注射葡萄糖和其他药物。

接下来又是一股无力的疲惫感袭遍全身，也不知其他人怎么样了，可这里又没人，我也无法忍受这股疲惫感，又睡了过去。

当人的神经绷紧了一段时间后，再次松懈就会感到格外疲惫，我就是这样。

再次醒来，我就见有人走进我的房间，那人得有五十来岁，脸上皱纹不少，胡渣子很重，他是一个人来的，坐在床边，也没一句客套话，直接对我道：“帮我找到秦二，你愿不愿意？”

虽然找到被盘问是注定了的，我也做好了准备，可我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叫我找秦二，而不问我任何问题，像是……他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一瞬间，我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愿意吗？”老人又道。

“我不知道他在哪，我真不知道。”好长时间，我才缓过神来，立刻道：“那个人神出鬼没的，我怎么知道会去哪里。”

“所以我叫你帮我找他。”老头子又道：“只要找到了，把素书带我这里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可没干犯法的事。”我周期眉头，可这一皱整张脸都疼，只得小声道：“你没权力抓我。”

他没急着说话，而是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削起来，一边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要给你判刑的话，就你那些罪名，判个二十年还是很轻松的。”

“你没证据。”我立刻改口，他们彻查我的身世我倒是早就料到，可想不到竟然被查出来了，想来，肯定是李庄告诉的。

他沉默着，削完苹果，而后割下来一小块，递到我面前，道：“来，吃。”

我含含糊糊地咬了一口，好长时间没吃东西，这一咬牙齿和腮帮子都发酸起来。

老头子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和蔼可亲，又道：“我就算知道，也没办法，你的确做的没留下任何痕迹……这一点我倒是不得不佩服。可你忍心让国宝流窜在外吗？那可是，相当珍贵的东西。”

“也是我们用命换来的。”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