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楼上的那个士兵还在看着我，不过应该不会看到什么东西，而且我不是囚犯，他也不会对这种小事上心，就若无其事地走了回去。

回到房间，我坐在地上打开药瓶，里面果然还有一张纸，不过这药瓶很大，而且是扁平状的的，掏出来的时候还很费劲，差点撕坏。

我仔细摊开，拿台灯照着，仔细辨认纸张上的字体。因为很潦草，像是匆忙之间写下的，辨认了老半天我才看清。

“野鬼燎原的秘密在松岛流手里。”纸张上是这么写的。

“松岛流……”这名字我熟悉，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我对他的印象很深刻，那是李瑶的现任丈夫。

是他吗？刚才那人，估计就是李瑶了，她没让我看到脸，偷偷摸摸把这个消息带给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算是走到现在这一步，我也不认为她会给我下套，可要她出卖自己的丈夫，有可能吗？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现在却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个人而激动，反而怀疑起李瑶的用心来。

她劝我收手，没有劝动，从表面关系来看，李瑶也只是为了研究玉人而服务，那么和野鬼燎原应该是没有太深入的关系的。如果要她出卖自己的丈夫，需要有什么东西才能做出这个决定呢？我虽然有自信，可不太认为李瑶会是因为怕我死了，才这么干。

但是，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只有这一个理由才能解释，当我被袭击后李瑶就抖搂出来，总觉得是因为我。

让我处在矛盾中最根本的原因还是，野鬼燎原的操控者应该是中国人才对。

我打开火机把纸张点燃，在烟灰缸里烧成了灰。

到底应不应该相信她？

我揉了揉头发，如果她指定的凶手不是她丈夫，关系没有那么亲密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相信，无论李瑶处于何种用心都有理由告诉我，可现在那是她男人，相对来说说应该比我还要重要才对，出卖他完全没有理由。

至少我找不到。

我还是打算先和老疤脸他们商量一下，可就在我站起身来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外面大喊起来：“秦寿，黄粱，王老八，你们是不是住在这？”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我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是李司令的副将。

他应该随着李司令回中国了才对，要说又出现在日本，那绝对是再次飞过来的，我只觉得李司令那里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开门跑了出去，到了客厅，就见副将后面跟着几个日本人，应该是他们带来的，这时，黄粱和老疤脸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们俩都穿着衣服，很显然和我一样没能睡觉。

“出事了。”副官脸色严峻，对我道：“那里……有人出来了。”

“什么有人出来了？你说清楚点。”一股不好的预感从我心头涌起。

“借一步说话。”副将回头看了一眼，我立刻把他拉进房间里来，同时让老疤脸和黄粱也进来，把那些日本人放在外面，问道：“怎么了？”

副将脸色潮红，表情也有些扭曲，不光是急的，还有一部分恐怕是吓的，他又扫了周围一眼，似乎在确定什么，而后松了一口气，贴过来小声道：“秦始皇陵内部，爬出来了一个人。”

“呃……你说清楚点。”我炸着头皮道：“是封锁了之后有人偷偷进去了爬出来的，还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但看那人浑身破烂的模样，应该是……从还未挖掘的部分里爬出来的。”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脊背嗖嗖地冒凉气，不可置信道：“真的？！”

老疤脸和黄粱也瞪大了眼睛。

“我也不太确定，那人是直接出现在秦皇陵外面不远处的骊山里的，跟个野人一样，浑身沾满了朱砂和泥土，衣服都腐烂了，看着像是长眠于地下的死人爬出来一样……那场面，当时我看到的时候差点以为真是个死人。”

“浑身沾满了……朱砂？！”我猛地想起第四次野鬼燎原遗留下来的朱砂，和黄粱对视了一眼，他的眼睛里也满是不可置信的味道。

“他是谁？问出来了吗？”我把声音压得很低，贴着副将的耳边问道。

“不知道是谁，那人不说话，醒来后眼神也非常呆滞，就像是个记忆空白的野人一样，看着简直没有人类的模样，就连进食都是用手抓的，我很怀疑他的智商跟猴子没什么两样，但是……”说到这，副将顿了顿，声音颤抖地更加厉害了：“他的身手好到连子弹都有可能躲开的地步，没人能制住他，他也不跑。”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身手好到这种地步的人真的有吗？子弹的速度可不是人能够看出来的，就算是能预感到开枪人的动作，只要开枪动作足够快，也根本躲不开，这副将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引发野鬼燎原的人吗？”老疤脸小声道。

“不对，我刚才……有可能！”虽然不知道李瑶是什么目的，但现在中国那边也出了情况，而且是出现副将口中描述的一个野人，实在让我放不下心，甚至觉得李瑶的目的就是他。

“那边张凯一在，但是司令让我接你回去。”副将道。

“我这里的事情还没完……”

“家事要紧，管他小日本死多少人呢！”

“但就这么回去，万一消息泄露了，日本人肯定会像前几次一样跑中国境内来捣乱，这种事……等等！”我忽然想起李瑶给我的信息，就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着我立刻跑了出去，对站在门口的翻译说道：“我要跟川崎一山谈话，我找到野鬼燎原的始作俑者了！”

半夜两点，川崎一山火急火燎地赶来，走上了楼还没等开口，我就直接说道：“先生，事不宜迟，你们得快点行动了，凶手就是李瑶现任丈夫，松岛流。”

“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和那个李瑶见面，才想出这样荒唐的理由。”

“我说的是真的。”因为着急，我直接对翻译官道：“告诉他，现在不去就迟了！”

翻译官在川崎一山耳边翻译我的话。

头一次我觉得就算有个翻译官在，沟通还是无比的困难。

“你相信我，就算我想和她见面，这么多人在我可能和她交谈吗？你想阻止我的话只不过是一抬手的事儿。”我又补充道。

“那我们就走一趟，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李瑶的家门口，因为怕有人离开，我还特意提醒了封锁现场，就冲了进去，不过这一次没有踹门，川崎一山也只是怀疑，并没有敢肯定我说的话，所以基本的礼貌还是少不了。

开门的是李瑶，他们还没等说话，我就立马喊道：“让我们进去！”

“你们来了啊。”就在我撞开李瑶闯进去的时候，松岛流也从卧室里走出来，一脸的笑容，他还穿着白天穿的衣服，很显然没有上床。

“来了。”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李瑶，他用中文明显是对我们说的，而且这表情……似乎在意料之中的样子。

“没杀死你真是遗憾。”松岛流又道，而这些话都被翻译官翻译了过去，川崎一山立刻下令把他抓起来了，扣住双手，让他跪在了地上。

难道真的是他？

川崎一山阴沉着脸，半蹲在松岛流面前，抓起他的下巴严肃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什么，那松岛流就点了点头，满脸嘲笑的味道，用中国话喊道：“没想到吧，我得到了这种东西。”

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

“真想不到。”我道，本想问和氏璧是不是在他手上，大黑狗又是怎么回事儿，可因为有其他日本人的缘故，我什么都问不出来，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我们是在演一场戏，这场戏除了川崎一山之外谁都心知肚明，无论是李瑶，还是这个松岛流，而大家都配合着演这场戏，我又忍不住看向李瑶，她缩在墙角惊恐地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来，看似很恐惧的模样，可身子完全没有颤抖，而这一刻，也没多少人会把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

这场戏不由自主，我必须得跟着演。

“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那种战争武器，怎么可能让别人得到。”松岛流又用标准的中文对川崎一山说道，而后，嘴角就开始流出暗黑色的血来，眼睛很疲劳地睁着。

他自杀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川崎一山也慌了，立刻挥手叫人，夹着松岛流的人就把他抬出去，所有人都要跟着离开。

我又看向李瑶，只见她对我做了个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话：“放手。”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到热泪盈眶，她做这些，难道只是为了让我放手吗？这样一来，日本人是不会得到什么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野鬼燎原也算是结束了，但我知道这都是假的，就算那个人要死，恐怕也未必是真的。

只是为了让我放手？

我有一刹那的动摇，紧接着心头一紧，立刻坚定起来，也冲着她动了动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不放。”在我转头的时候，又想起来什么，再次看她那张因我的拒绝而略显扭曲的脸颊，小声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