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亲耳听到周苏御承认这件事，还是让秦孀很震惊。

竟然真是贺帝？是贺帝亲自下令要谋杀自己的儿子。

周苏御看出了秦孀身子的僵硬，略一思索转身走了回来，表情严肃：“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你问吧。”

秦孀怯怯的看了一眼周苏御，那双眼睛无比深邃无比幽暗，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秦孀摇摇头：“没，没什么了。”

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这个道理秦孀还是明白的，就比如如果今天自己没从胡贵妃那里听到风声，也就不会知道真相，那么自己在面对周苏御也不必这样惧怕与谨小慎微，有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好……

周苏御盯着秦孀看了一阵子，忽然绽出笑意，坦然坐在椅子上：“没事？你问吧，既然你我互助，好些事情应该告诉你。”

秦孀尽量管理表情，如往常一般：“殿下不必如此，虽然你我是同一路的人，但是也不必事无巨细都交待，我能理解的。”

周苏御的笑意却更深了，神色也越发坦然：“无妨，好些事如果你不知道，日后也不好配合。”

秦孀咬牙，将头低了低，咧出笑意道：“无妨，殿下知道我机灵吧，什么事情都能圆回来，且殿下能信得过我？这样告诉了我就不怕我说出去？”

周苏御笑笑，如星般的眸子隐藏着些许诡异的宁静，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不寒而栗：“我知道你一向机灵。”

秦孀一个深呼吸，有些不好的预感，半是恳求半是商量道：“殿下，时间不早了，您去歇着……”

“世人皆知。”周苏御却没打算停下，而是朗声开了口……

秦孀心头一沉。

“我母后是在我十岁时候离世的，”周苏御缓缓开始了自己的讲述，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秦孀：“那时母后不过三十岁的年纪，身子强健，怎么就忽然暴毙去世了呢。”

秦孀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声音有些颤抖：“殿下……”

“彼时胡贵妃母家不过是一穷二白地市井出身，靠着胡贵妃的关系买了两个不甚重要的官职，以她的势力在朝中又或者在后宫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更遑论与我母后抗争，无异于以卵击石！”

秦孀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周苏御，正对上他如鹰般锐利的双眼，不用多说，下面的事情秦孀已经猜到了。

“皇上登基前些年，边关不稳，靠的一直是我母家的军权实力做靠山，外祖父一家披荆斩棘平定边关才有了如今大周朝的盛世太平，叫皇上一个无才无德的庶出皇子稳坐皇位，享受荣华富贵，可以说，如今的大周朝，几乎都是靠着外祖家拼杀下来的。”

秦孀已经认命了，不再恳求周苏御，只是静静的听着这些皇室秘辛，她如今才注意到，只要是在私下里，周苏御都是称呼贺帝为皇上，而非父皇……这些细节，自己从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个称谓中饱含了怨恨……

“皇上当初以庶出皇子的身份高攀了我母家，许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登上皇位后却又扩展自己的势力，打压我母家，说到底就是惧怕功高震主，彼时母后对她情根深种，他却用我母亲的性命做威胁，逼得外祖父因疼惜女儿步步退让，最终也没保下母后，你可知，我母后是怎么死的？”周苏御声音平淡，寥寥几句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却是自己至亲的一生。

秦孀垂眸，何必多问，必然是贺帝害死的。

周苏御扯扯嘴角：“皇上命我外祖家平定边关，实则是想要让他们丧命，母后醒悟后不愿自己在成为制约外祖一家的棋子，就在寝宫割腕自杀了，”周苏御说到这里一顿，似是陷入什么回忆：“一个人竟然能有那么多的血，整整一天一夜无人看顾，皇上不许任何人去看望我母后，胡贵妃更是买通下人对母后非打既骂，直到我绕小路爬进窗子才发现……”

秦孀心弦一动，那时的周苏御不过十岁而已，满心欢喜的去找母后，却看到亲生母亲自杀再眼前，还是那样惨烈的方式……

“那，殿下的外祖家……”

周苏御冷冷一笑：“十万铁骑，无一生还。”

秦孀有些惊讶：“十万铁骑？！怎么会？皇后娘娘不是已经……”

周苏御垂眸，眸中是鲜少流露出的哀伤神色，他长叹一口气：“外祖家祖训，忠君爱国，甚至是愚忠，即便他仰仗的君王不是个明君，即便那人想要他的性命，外祖一生戎马，本来也视功名利禄如粪土，区区一条性命能保母后顺遂，朝廷安宁，舍了又如何……外祖是自尽的，他的要求只有一个，保母后平安，手下将士平安。”

秦孀皱眉，恐怕那时的老将军根本不知道，自己用性命保护的女儿也已经选择了同样的方式想要保护他，可那十万铁骑……

“至于那十万骑兵……皇上并未遵守约定，而是怕节外生枝，将他们全部坑杀……”

“坑杀？”秦孀惊呼出声，在脑中迅速搜寻当时的信息，那时的自己也很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门心思都扑在如何在秦家保命的事情上，但是对于这件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常胜将军傅老将军带领十万骑兵平定边关，却指挥失误中了敌人圈套，无一生还……原来，真相竟然是……

秦孀胸口有些憋闷，也不知是怨怪皇上绝情还是感叹傅老将军愚忠，忠君爱国是傅老将军一生的原则，即便是君要臣死他也丝毫不会犹豫，更不会造反取而代之。

看如今这些军中将领对周苏御的拥护就能知道彼时傅老将军在军中的威望，十万铁骑在手，又有众人支持，他若要反，谁能拦的下？！

可笑这样一个人，临死也背负决策失误导致惨败的骂名，想要守护的一切也都没能留下……

“若我是傅老将军，绝不会看他这样逍遥！任由他这般欺辱！”秦孀愤愤咬牙。

周苏御扯扯嘴角：“外祖这人，是有些迂腐的，若遇明君则会创不世之功，若遇昏君……便是尸骨无存……”

秦孀看着这样的周苏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可后者只短暂的惆怅后便面色如常：“不过你说的对，若你是外祖，必定不会如此……同样，我是外祖的话，也不会如此……”

秦孀心中一惊，些许怜悯与同情瞬间烟消云散，猛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周苏御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造反，甚至是弑父夺权，都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