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神主之位
“嗄咄那,”大祭司咬牙嘶声道:“要让我抓住你,定将你碎尸万段。”
“还请大祭司召集各峒各寨的人马一起讨伐嗄咄那。”婠长老红着眼睛请求道。
“婠长老,”大祭司安慰她道:“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各峒各寨,等人马齐集,一定要扫平麻多寨,为幼主报仇。”
“大祭司,”嫤长老上前说道:“如今神主大人遇刺身亡,您还是赶快回宫主持大局,等一切安定后,再召集人讨伐嗄咄那不迟。”
“神主大人遇刺了?”婠长老吃惊地睁大了通红的双眼。
“不错,”嫤长老看了她一眼,“刺杀她的便是杨牧云。”
“怎么会是他?”婠长老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大祭司,“他和幼主之间情谊甚笃,怎么会去刺杀神主大人?”
“现在还只是猜测,”大祭司淡然道:“一切事情等返回神宫后自会明了。”说着目光扫了一下婠长老,“神主离我们而去,回上天侍奉傩神去了,我意是先返回神宫,处理一下神主后事,再召集人马为幼主复仇,婠长老以为如何?”
“一切谨遵大祭司号令!”婠长老恭谨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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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阿妈被牧云刺死了?”嫚妮接到消息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幼主要去哪里?”宁祖儿闪身拦住她欲夺门而出的脚步。
“让开——”嫚妮寒着脸娇叱道:“你没听见我阿妈死了,牧云也被关起来了么?我必须赶快回到宫里,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你现在已经死了,”宁祖儿提醒她,“现在这个时候并不适合你露面。”
“那你说要等到什么时候?”嫚妮一双明眸已经发红,“等到牧云也被害死之后么?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我最亲的人,难道你让我再失去一个我最爱的人么?”
“你最爱的人?”宁祖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继续劝她:“现在你就算出现也于事无补,就凭着你和他之间亲密的关系,你也不适合亲自出面处理此事。”
“那你说该当如何?就在这里傻傻的等着么?等到牧云平白被人害死?”嫚妮的情绪已经失控,她发誓要保护的两个人都已出事,怎能不让她抓狂。
“牧云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宁祖儿说道:“现在神宫的当务之急就是重新选出一位神主,这件事还未尘埃落定之前,她们还顾不上处理牧云的事。”
“你怎么这么肯定?”嫚妮盯着他问道。
“这个大人物费尽周折,不就想一步登天么?”宁祖儿淡淡笑道:“如今机会已近在咫尺,她哪还有心思把精力放在别的事上?”
“非得要等到她晋基为神主的那一刻么?”
“当然,”宁祖儿嘴角微微一翘,“不如此,怎能让神宫上下看清她的真面目?”
“他说得不错,幼主你应该相信他!”一个苍老的声音飘了进来,房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发老妪。
“婼婆婆,”嫚妮吃惊地说道:“你还活着?”
“傩神保佑,”婼长老脸上的皱纹微微绽开,“老身还能留着这条老命得见幼主。”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有个人想见幼主,请幼主随老身来。”婼长老恭恭敬敬说道。
“那人是谁?”
“幼主见了就知道了,”诺长老脸色淡然,“那人对您并无恶意,幼主尽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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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牧云饶有兴趣地看着盘坐在地上的冷一飞,他在地上打坐的姿势也与众不同。他双手放于膝上,腰背挺直得跟一根标枪一样,双目微闭,就像一座亘古以来便坐在那里的石雕。
“你如果累了,可以上床休息一会儿。”杨牧云笑着对他说道。
冷一飞嘴唇跟眼睛一样闭着,杨牧云摇摇头苦笑:跟他说一句话看来真的很难。
“我自七岁开始就没有再在床上躺过,”冷一飞嘴唇微一翕动,“我追杀过一个人,那个人轻功很好,我追了他七天七夜......”顿口不语。
“你追上他把他杀了?”杨牧云问。
“我没追上他,”冷一飞淡淡道:“但他却疯了。”
杨牧云愕然,这是他听到的最古怪的事情。“为什么?”
“因为我可以在跑动中吃饭睡觉,而他却不可以,”冷一飞缓缓道:“脑袋离不开枕头的人,意志力就会变得脆弱。”
杨牧云默然,他自忖自己如果七天七夜被人追杀着吃不好睡不了的话,他也会疯的。
“所以,这床留给你吧,我并不需要。”冷一飞说完再次进入石化状态。
杨牧云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个对自己残忍,对别人冷酷的怪物。
“吱呀”一声,门开了。妘玛走了进来,一双冷厉的眸子扫在杨牧云身上,“大祭司回来了,她要见你。”说着瞥了一眼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冷一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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妘玛领着杨牧云来到一座空旷的大殿里,便躬身退了下去。
大殿里有一座傩神雕像,大祭司一身月白色长袍,头戴银冠,面对雕像正在默默祝祷。
杨牧云只好静静地站着,等待她祷告完毕。
大祭司默诵完,转过身来,一脸祥和的向杨牧云看去,“杨公子,没想到你我再次见面竟是在如此的境况下,你的行为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杨某愚钝,还请大祭司明示。”杨牧云心头一凝,听这话似是语气不善。
“幼主对你一往情深,神主大人对你也青睐有加,你却为何心起恶念,手执凶器将神主大人刺死?”说到这里语气愈发严厉。
“大祭司有何根据一口咬定是杨某刺死神主的呢?”杨牧云正色道。
“当日早上姵妦过来请你动身之前,神主一切安好,这有其她侍女作证。”大祭司悠悠道:“可你来了之后神主就被刺杀了,你说你是冤枉的,是有人嫁祸于你,可有人为你作证?”
“杨某本不是神宫中人,如何能有相熟的人为我作证?大祭司既说杨某刺杀神主,那么杨某请问,我这样做的目的何在?”杨牧云强抑制住内心的怒气说道。
“好个伶牙俐齿,”大祭司轻笑一声,“杨公子的意思是我神宫里的人互相包庇了,好,那我问你,神主被刺当天就有人要救你逃离神宫。这人现在跟你关在一起,他是谁?是怎么混入神宫里的?他混进来究竟有何目的?”说到这里大祭司一脸肃然,看着杨牧云的眼神也微微眯了起来。
“此事说来话长,”杨牧云轻咬了一下嘴唇,“我来这里之前,本是接了皇上圣旨要动身进京的,却被嫚妮和婠长老带到了这里......”
“这么说你来这里是不情愿的了?”大祭司乜了他一眼说道。
杨牧云沉默了一下,并未出言否认,“杨某久久不能来京,皇上便派人寻找杨某。那人叫冷一飞,是锦衣卫北司玄鸟卫,他此来便是要带杨某回京的。”
“结果你们走到半路就被大统领妘玛截住了。”大祭司盯着他,“你嫌疑未去,便跟着他走,难道不是做贼心虚么?”
“冷一飞领皇命而来,杨某无从拒绝。”杨牧云辩解道。
“好个无从拒绝,”大祭司冷冷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我神宫与你们汉人朝廷势不两立。一个朝廷锦衣卫高手悄无声息潜入我神宫之中,若说不是对神主大人不利,谁人肯信?”
杨牧云听了身躯一震,没有作声。
“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有刺杀神主大人的动机,那我来替你说一下!”大祭司满脸肃然,“你是朝廷官员,本来是要进京面见你们的汉人皇帝,可幼主和婠长老却将你带到了这里,此举必招致你心生怨念。”她顿了一下,看了看对方脸色,“幼主对你一片痴心,你却毫不放在心上,我也曾苦劝于你和幼主成就好事,可被你严词拒绝。神主出关后闻之,便召你来重提此事,你由怨生愤,便私藏利器借神主召见之机趁其毫无防备将她刺杀。事后你通知暗藏于宫中的同伴前来救你,结果事败被囚至今日。我说的可对么?”
“大祭司鞭辟入里,杨某佩服,”杨牧云怒极反笑,“大祭司所说杨某无从辩驳,可否将嫚妮请出来听杨某一叙。”
“幼主在去麻多寨的路上中了埋伏,已经随神主大人而去。”大祭司冷然道。
“嫚妮死了?”杨牧云乍听之后脑中一阵轰鸣,一时愣在了那里。震惊、悲痛、伤心......整个人感觉像被掏空了一样,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她怎么会死了?”他不愿意去相信,自从两人第一次相见时起,他就对这个美丽可爱的苗人小姑娘产生了好感,虽然这种好感并不代表情爱。经过这么多日子处下来,他感觉嫚妮就像他的亲人一样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他不愿意跟她像夫妻一样厮守在这世外桃源般的神宫中,但更不愿意她受到任何伤害。
“是的,她已经离开了人世,”大祭司嘴角挂着一丝讥诮的冷笑,“这一下你满意了?没人再逼你去做心里不愿意的事,你自由了。”
“我自由了?”杨牧云苦笑了一下,转身向外走去,“既如此,大祭司也不必再问什么,反正一切罪过都推到杨某头上就是了,杨某唯有一命,随时等候大祭司来拿。”
大祭司眉头一蹙,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
随着杨牧云身影的消失,三个苍老的身影从大殿的暗处闪了出来。
“你们都听见了,该如何处置他,你们三位长老议一议吧。”大祭司头也没回,语气平淡的说道。
“事情都很明了了,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嫤长老抢着说道:“他还幻想着幼主会维护他,殊不知幼主已经不在了。”
“婠长老、姮长老你们二位以为如何?”大祭司转过身目光看向她们二人。
“大祭司,我们是不是应该再仔细问一问?”婠长老踌躇了一下说道:“毕竟当时在场的不止他一人。”
“难道大祭司问的还不够仔细?”嫤长老驳斥道:“婠长老还想问谁,那几个下人么?她们去刺杀神主大人?可笑,她们是疯了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婠长老看了一眼姮长老,姮长老沉默着,一声不吭。她便也不再言语了。
“大祭司,”嫤长老上前一步,“刺杀神主的宵小之徒已被掌握,可随时进行处置。但宫中还有一件大事亟需解决......”
“什么事?”大祭司秀眉一轩。
“神主之位的传承!”嫤长老的话犹如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婠长老和姮长老都为之一震。
“嫤长老什么意思?”
“大祭司,神主之位不可长期搁置,否则人心浮动。汉人的朝廷不曾一日停止过对我苗地的征讨,神主之位无人继承的话,整个神宫将群龙无首,所有苗地的子民都将处于动荡不安之中。”
“哦?”大祭司眉头一皱,“难道嫤长老有什么好的建议?”
“大祭司,”嫤长老的脸色有些激动,“神主业已归天,大主嬗娣早已先她而去,幼主嫚妮也已遭遇不测,如今宫中身具神主一系血脉的就只有大祭司您了,您应该早日登上神主之位,则上可以告慰傩神,下可以抚慰子民。”
此话一出,婠长老和姮长老二人不禁面面相觑,半晌没有作声。
“嫤长老,你此话不觉诛心么?”大祭司面色一沉,“嫆娴在傩神面前发过重誓,当终生侍奉于神主阶下,不作非分之想,你想让我在傩神面前违背誓言么?”
“大祭司,”嫤长老迎着她的目光,丝毫不惧,“老身并没有让您违背在傩神面前发下的誓言,如果神主在,您当侍奉神主,可神主已不在了,其她有神主血脉的继承人都已随神主而去,您的誓言还在为谁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