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分别
(三十)
闻着肉香,陈文志的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他擦了擦口水,笑道:“我去要点来,前面那个村,有次我要饭时,有个大叔摔倒了,我扶他进屋,他后来对我很好,想来要点盐巴没问题。”
庞三多欣喜地点点头,对陈文志夸道:“好孩子,这是你的福报,快去吧!”
陈文志飞快地去了,果然,半小时后,他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大把的盐。不但有盐,还有半坛农家自酿的好酒。
看到居然有酒,简直是意外之喜,庞三多十分高兴,哈哈大笑着,豪兴大发,两个人在烤得流油香喷喷的野猪肉上撒上盐,美美地饱餐了一通。
庞三多喝完酒,仰天长啸,英雄气概尽显。
等到酒足饭饱,天色向黑,庞三多站了起来,看了看地上新鲜的野猪肉,对陈文志说道:“小兄弟,我要走了。”
什么?陈文志十分意外,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睁得碟子大,他抹了抹嘴上吃野猪肉流出来的油,脸上都是依依不舍的神情。
这些天来,与庞大哥同吃同住,两个人在漫长的风雪天生死与共,谈天说地,早已经是亲人的感觉。
陈文志眼圈红了,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
看到小兄弟要哭鼻子,庞三多心中一暖,他伸出手,拍拍陈文志的肩膀,望着远方,对他说道:“小兄弟,我还有重任在身,不能在此地多陪你啊。”
陈文志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可他还是眼睛红了。从小到大,因为不喜念书,一直不被家里人重视,身边的人都笑话他没出息,劝他不要当木匠,只有庞大哥,是唯一知道他想当木匠,却没有笑话他的人。
庞三多望着远方,若有所思,感慨地说道:“现在外面的世道很乱,朝廷不中用,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我想改变这个乱世,帮助中华复兴。现在我的伤养好了,我必须回去,我的那帮兄弟还在等我!”他说得豪气干云,一双铜铃般的大眼闪着黑曜石般的光芒。
对于庞三多的话,陈文志听不懂,他只知道他伤好了,要走了,他是要干大事的人,所以必须走。
庞三多见陈文志好像仍然很难过,便指了指地上的野猪肉,对他笑道:“为了答谢你,我早就想好等手脚能动了,就给你猎一头大物,帮助你们全家过冬。有了这头野猪肉,我相信你再也不用出门要饭了。”
啊!原来如此,陈文志看了看地上那堆积如山的野猪肉,又看了看比他高了许多的庞大哥,内心掠过一阵又一阵暖流,庞大哥对他真好!他将近两米多高的汉子,却心细如发,知道他家里穷,知道他冬天出门要饭十分辛苦。
没错,有了这头野猪肉,他们家会是整个陈家村最让人羡慕的人家。试问,谁家冬天,有一整头野猪肉过冬啊?
庞三多笑了笑,又拍了拍陈文志的肩膀,对他说道:“一会,我将这些野猪肉,替你扛到你家附近,你自己再想办法弄回去。这些猪肉一半你可以自己吃,一半可以拿着到村里有米没肉吃的人家换点米,这样,今年冬天就能过下去了是不是?”
陈文志含着泪点点头,庞大哥人真好,心细如发,温暖周全,什么都替他想到了。他自从父亲过世后,从来没有一个成年男性像庞大哥对他那么好过。
他真舍不得他走,文志抬起泪眼,对庞三多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庞三多看着远方,对他说道:“小兄弟,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我的使命就是改变这个乱七八糟的世道,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你呢,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陈文志想了想,对庞三多说道:“谢谢庞大哥,我,我不用出门要饭了,我就要到村口去等梅师傅,我要认他作师父,我要学木雕,我要当天下最厉害的木匠!”
哈哈哈,哈哈哈,庞三多大笑起来,陈文志也微微地笑了,他知道庞大哥的豪爽大笑里并没有嘲讽。
庞三多将他搂在自己的肩膀下,对他说道:“好样的!有出息!小兄弟,你记住了,这就是你的使命,以后有一天,你成了天底下最厉害的木匠了,你肯定就会到京城来,到时候如果庞大哥我——”
庞三多想到自身,心里既酸楚,又豪迈,不过,很快,整个身心沉浸在一种慷慨就义的壮烈当中,因此,他大声地笑了笑,说道:“到时候庞大哥一定为你接风洗尘。”
“好。”陈文志响亮地答应一声,想起村里人的嘲笑,家人的劝说,他抬起头来,结结巴巴地问道:“庞大哥,当木匠真的没出息吗?”
“怎么会,是你盖的小木屋庇我于风雪当中,救了我一命,当木匠很了不起。”
陈文志开心地笑了。
庞三多摸摸他的头,对他笑道:“那么,京城见!记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约定。”
陈文志点点头。
“来,拉勾。”庞三多伸出他的大手,陈文志也伸出他的小手,两个男人,一大一小,两只手勾在一起,陈文志笑了,他的一颗因为离别痛苦的心,终于不再那么难过了。
有一天,他长大后,变成了最厉害的木匠,他可以去京城找庞大哥。
庞三多说到做到,当下就让陈文志把野猪的各种内脏装入要饭的布口袋里,把带毛的野猪皮往身上一披,其它的两扇野猪肉他一个人全扛在背上,然后在黑夜的雪地里大步向前走了。
陈文志在前面带路,两个人借着月光,说着话前行。
两个多时辰后,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天色微亮,总算到了陈文志家附近的竹林里,庞三多放下两扇野猪肉,对陈文志拱拱手,说道:“好兄弟,救命之恩,没齿不忘,记得我们的约定,长大后,来京城找我!”
陈文志含泪点点头。
庞三多摸着他的头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就看到雪地里站着一个小姑娘,一身红袄,如同梅花。
他愣了愣,小姑娘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雪白的皮肤十分可爱,陈文志立马向前,对他解释道:“大哥,不要怕,这是我妹妹。”
然后,他轻轻推了推吓呆了的陈文艺,对她说道:“文艺,这是二哥的好朋友,叫庞大哥,你快打声招呼。”
陈文艺立马躲到文志的身后,却又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庞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