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

“唉——”家明重重地叹气，用大手揉了揉脸，对陈文志说道：“去你办公室说吧，你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我们成立工会，就等于与香港政府开战，你与香港政府开战了，那你还要不要在香港混下去？！”

陈文志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楼家明拍拍脑袋，率先往陈文志的办公室走去。

一会两个人走到了办公室，文志立马对家明说道：“你说清楚，怎么成立工会保护工人利益，是与政府战斗了？”

楼家明看到陈文志一定要成立工会，知道他会招来血雨腥风，不由心中烦恼，他拿出一根雪茄点上，恶狠狠地抽了一口，对文志劝道：“唉，陈文志，你为什么一天到晚就想着别人？你就不能为自己活一场吗？生命短暂脆弱，如同草木一秋，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你为什么不凡事看开，及时行乐啊？”

家明说着这些话，像外得人一样看着陈文志。

陈文志听到家明的话，想到枉死的张老三，却是另外一层理解，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他点点头，痛惜地说道：“没错，生命短暂脆弱，如同草木一秋，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工人的生命就更是如此了！所以，我们要站出来，保护他们的利益啊，家明，你想啊——”

楼家明对天翻了一个白眼。

他感觉与陈文志讲话，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文志变得激动起来，开始滔滔不绝，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脸上也因为激动变得一片红晕，他兴奋地说道：“如果成立了工会，假如以后，工人对工作环境不满，那么，工会就能出头，代表工人与损害工人利益的一方去谈判，要求他们改善环境；假如成立了工会，如果工作时限过长，工会也能出头，代表工人去谈判；假如成立了工会，如果工钱太少，工会也会出头，代表工人去谈判！总之，我觉得有了这个工会，工人的所有利益都得到了保障，所以，我非成立这个工会不可！”

文志说到这里，双手握拳，意志十分坚定。

楼家明眨了眨眼睛，叹口气，双手扶额，陈文志刚才一席话，简直就像一篇演讲，名字就叫做《i have a dream》。

陈文志看到楼家明一脸痛苦，便走向前，摇撼着他的肩膀，对家明急切地问道：“家明你说，我想的对不对？”

整个人简直如同打了兴奋剂。

楼家明痛苦地抬起头来，对陈文志说道：“文志，你是不知道工会的历史，它起源于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业革命，一开始是非法组织！”

非法组织？

陈文志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他喃喃地道：“这么好的组织，保护苦难人众的利益，居然是非法组织？”

家明点点头，猛吸了一口烟，吐了出来，缓缓说道：“非法组织就是黑社会，就像上海的杜月笙他们一样，他们是与政府对抗的！”

原来如此，陈文志终于明白家明反对他成立工会的原因，没错，做人就要光明正大，歪门邪路可不能搞，但是——

陈文志眼前一亮，对家明问道：“你说以前是非法组织，现在呢？”

家明一征，想着文志好聪明，脑子转得迅雷那么快，他定了定神，缓缓说道：“现在当然是合法组织了。”

“那不就成了！”陈文志十分欢喜，眼睛像星星般闪亮。

家明长叹口气，对他说道：“你真是笨！工会为什么一开始是非法组织？你想过没有？这个非法组织还不是政府定义的？政府为什么要把它定义为非法组织，就是因为他保护工人利益！他是与政府作对的！资本家都是嗜血的，工人利益得到了保护，资本家的利益就会受到损害！这个道理，放在现在的香港一样行得通。你要是成立工会，工人的利益是得到保护了，那么资本家的利益呢？香港政府的利益呢？政府需要那些资本家提供税收，是保护资本家的，所以如果你成立工会，你就等于与政府对抗，你就是政府和资本家眼中的刺头！眼中钉！他们恨不得除掉你而后快，明白了吧。”

楼家明一口气说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摇摇头，继续扶着头坐在那，内心无限烦恼。

陈文志明白了，一颗心变得沉重，胸腔如同压着一块沉重的铅板，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家明说得没错。

家明想了想，又笑了起来，微笑道：“你我其实在香港算是资本家，很少有资本家真心实意想成立什么工会，保护工人利益的，所以，文志安心当你的资本家吧，睁只眼闭只眼，不要想着保护什么工人利益吧，啊——”家明伸出手拍了拍陈文志的肩膀。

刚和文志结交的时候，他和他父亲都只想找一个优秀的合伙人，但是陈文志一直在成长，不管是能力，还是精神境界，楼家明渐渐觉得自己跟不上他，有些力不从心。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陈文志不要改变了，还是从前那个赚到工钱就满足的手艺人多好！

陈文志却没有听进楼家明的劝说，他摇摇头，微笑道：“不，我不是资本家，我是手艺人，是工人，我不会忘本，我永远都不会是资本家！”

楼家明双手扶额，打算放弃劝说。

朽木不可雕也。

陈文志比楼家明思虑得更远，想得更周全，他想了想，无比认真地说道：“家明，总之，你不要恐吓我，也不要危言耸听，总之，我打算成立古建木雕的工会，保护整个香港这个行业的工人利益！现在我发现工会能让我实现愿望，你就告诉我，如何成立这个工会吧。”陈文志的语气斩钉截铁，十分果断。

楼家明急得跌脚，面色铁青，他对陈文志骂道：“你真是一头牛，固执得要命，香港是英国的殖民地，压根就没有工会！”

香港没有工会？

陈文志一呆，那么，如果他创立工会，就是开创历史了，他定定神，说道：“这世界上的事，都是从无到有的，既然没有工会，那么，就由我来成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