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一）

家明急得拍手，脸上走油，像青蛙似的鼓眼，他对陈文志说道：“你傻啊！我说香港没有工会，你要成立，那么，你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文志，古今中外，你知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下场如何？”

陈文志摇摇头。一脸迷茫得如同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楼家明大声道：“是死啊！陈文志，你要成立工会，你就是在玩命，你懂不懂？！”家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感觉陈文志是外星人，自己无法理解他，他也无法理解自己。

陈文志面色白了白，被楼家明说的严重后果吓到。但是他很快又想到，既然国外的工会是合法组织， 那么，他去申请成立工会就是合规合法的，为什么会是玩命？走的是光明正道，怎么可能有风险。因此，他定定神，微笑说道：“不会的，你别警告我了，你就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申请成立工会吧？”

家明都傻了，他第一次发现，陈文志只要认定做一件事，他就有本事把它做到掉脑袋的边缘去。

陈文志急切诚恳地看着楼家明。

家明无奈地摇摇头，缓缓说道：“香港没有工会，所以就没有总工会。如果你申请成立工会，这件事成功了，你就会成为香港的总工会，呵呵，不过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几乎等同于零。

在英国人的眼里，中国人简直不是人，所以他们压根不会为中国人考虑，更何况是最底层的中国工人。

陈文志只盯住自己的目标，大眼炯炯有神，他直接问道：“没有总工会，那么向哪个部门申请？”

他的思路是，管它最后结果，干他娘的就是！

家明想了想，慢慢回答道：“应该是香港劳动局。”

“好，我心里有数了，谢谢你，家明。”陈文志微笑起来，内心有了计划和安排。

家明看到微笑的陈文志，突然害怕起来，他面色苍白，身子后仰，对他说道：“喂，你不是想让我出面带着你去劳动局吧？我胆小惜命，我还想多活几年，此外，我那外室柔弱不能自理，她不能没有我——”

听到楼家明的回答，陈文志哭笑不得，清清嗓子，故意对他说道：“你不去，我一个人去，反正我现在跟家月学英语，也学了一些。”

家明好奇起来，笑着问道：“学到哪一步了？”

陈文志回答道：“我知道‘你好’用英语说是hello，厕所是toilet，没有钱，是no money.做生意时可以说，no money no talk，没得钱免谈。”

no money no talk？文志居然会这句，不错不错。家明点点头，嘴角疯狂地上扬，只觉得好笑，他对文志问道：“其它的了？”

陈文志摊了摊手，对他无奈地说道：“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哈，楼家明放声大笑，他笑出了眼泪，笑弯了腰，等他笑够了之后，陈文志才深情地凝视着楼家明，认真且无比诚挚地说道：“家明，我去申请工会，我需要你，你能不能与我一起去劳动局？”语气充满讨好与央求。

家明看了一眼文志，立马低下头，他可受不了他那样无助且真诚的眼神，他语气坚决道：“不去！”

小命要紧。友情虽可贵，生命价更高！

陈文志点点头，举步往门外走去，他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劳动局。

楼家明不动声色地看着陈文志一个人独行的背影，那么坚定，那么勇敢，眼看着他的身影马上要跨出门槛，消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了，家明受烫般地站了起来，对陈文志大声说道：“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陈文志双肩一震，脚步停下，与此同时，他的脸上露出满意且感动的微笑。

他知道最后关头，家明会帮他的。相处十几年来，家明没有看错他，他又何尝看错了家明。

外面下着轻柔细雨，如同银针，世界一片静寂美好。

楼家明赶上陈文志的步伐，与他一起并肩出发。

文志感激地看着家明，对他真诚地说道：“家明，我就知道，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陪着我！”他的心里暖意融融。

家明无奈摇摇头，长叹口气。

陈文志的胸中掠过一阵又一阵暖流，他感激地说道：“哪怕我去死，你明知有生命危险，你也会陪着我去，对不对？！”

看到家明这样的陪同，文志的心里暖暖的。

他觉得快乐与幸福。在这个寒冷入骨的乱世，有楼家明生死与共的兄弟情，让他踏实。

家明白他一眼，对他说道：“真拿你没办法，我们申请成立工会是与香港的英国政府对着干，这是提着脑袋去申请，可是我不陪你去的话，你今天就要掉脑袋，我陪你去，至少你这几天不会掉脑袋——”

这是他决定陪他走一趟的原因。

他清清嗓子，对陈文志说道：“好歹你是我妹夫，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我妹可不能成寡妇——”

陈文志微笑起来，看着家明，对他说道：“其实我不是你妹夫，你也会帮我的。”

家明被他说中心事，不再说话，只是咳嗽了两声。

文志心里暖暖的，他伸出手，拍拍家明的肩膀，对他说道：“谢谢，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这么多年的情谊，早就是亲人，家人，哪里仅仅只是利益相关的合伙人。

家明笑了笑，对文志嗔道：“唉呀，我明明理智上不想去，可是情感上不能看着你去送死，所以，我也找不到理由，大概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吧。”

语气似乎有些爱怜。

文志听得肉麻，拍了拍家明的肩膀，对他说道：“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家明，我告诉你，如果申请工会成功，那么我们就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你是好人，会有好报的！”

家明叹口气，说道：“但愿吧。”他想了想，对文志又提醒说道，“把艺华盛的资料带上，什么土地证，营业执照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