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三十八）

陈艺志再次对楼家明竖起大拇指，夸奖道：“牛，中国最牛的男人！”

楼家明不好意思，红着脸摇头笑笑，对陈艺志说道：“所以这次回国，我带上了杰克。一来他喜欢中国，很想来中国看看，二来，我和爱丽思的往事，你是知道的，我想把我最得意的外国儿子也带给你看看。”

陈艺志心里有些感动，知道在家明的心中，他的地垃重要，不过表面上，他却装作生气的样子，身子往后一仰，不满地问道：“怎么，你想在我面前炫耀你女人多，儿子多吗？”

“不是，不是。”楼家明立马摇头，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对陈艺志笑着问道，“你没发现杰克很可爱吗？他看到你第一眼，就很喜欢你，跟你很亲，就像第一次看到我一样，艺志哪，我告诉你，这就是血缘！血缘，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东西！”

陈艺志点点头，沉吟着微笑道：“我也很喜欢杰克，看到他的第一眼，没来由就心生好感。”

楼家明幸福地笑了。

陈艺志伸出手，拍了拍楼家明的肩膀，对他说道：“兄弟，我的儿子不错，你的儿子也不错，而且，你有两个儿子，嫂子给你生了一个，爱丽思也给你生了一个，家里一个，外面一个，比来比去，还是你厉害啊！”

家明笑出声来，得意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陈艺志也对着楼家明一通傻笑，仿佛昔日两个人当合伙人的美好时光又重新回来了。

一去不返的青春时光又重新回到他们身边，想起从前，两个人在杭州初见，然后一起去上海开创双鸿泰，在浙江偏远的小村落，利用春天的洪水巧运大圆木，回到上海又想出了在木构件上雕戏文的新招，接着去香港开设艺华盛，收留从内地逃难过来的工人，为工人盖宿舍楼，申请成立木雕古建工会，保护工人利益，然后是新加坡——

他们两个人的一生，轰轰烈烈，纵横四海，从前历经的是苦难，如今回忆起来，却是无限的充实与美好。

楼家明笑了一阵，对陈艺志说道：“好了，兄弟，咱们言归正转，我这次回国，除了送华盛回来，还有一件事相求。”

陈艺志笑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哪怕要赴滔蹈火，在所不辞。”

楼家明听到这里，眼睛闪了一下，神情有些感动，他看了一眼陈艺志，对他沉吟道：“话不要说得太早，我怕你到时候不同意。”

陈艺志仍旧面露微笑，对楼家明说道：“想当年在香港，我收留逃难的工人，不顾艺华盛的死活盖宿舍楼，又执意要申请成立工会，后又闹着当工会主席，这一桩桩一件件，你都不同意，可是后来，你都舍了命地去帮我，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中。现在是我回报你的时候了——”

如今回忆往事，内心一片温暖，陈艺志感动地看着楼家明，眼睛红红的对他认真地说道：“家明，只要你叫我去做的，我一定尽全力做到最好！”

楼家明眼眶一红，胸中掠过一阵阵暖流，鼻子长时间发酸，他点点头，笑着说道：“好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不过因为事情已经到了嘴边，他还是变得紧张起来，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得又快又猛。

陈艺志笑起来，催促楼家明：“你快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个多年不敢回国的胆小鬼，也敢跑回来了。唉呀，你快说啊，你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楼家明的眼睛持续发红，他沉吟道：“这件事，因爱丽思而起，是她来找我的，我没有办法，只能来找你。”

原来如此，陈艺志明白过来，对楼家明说道：“这么说，是爱思丽有事要你帮忙，然后你又辗转找到我——”

楼家明点点头，对陈艺志回答道：“没错，这件事只有你能做。爱丽思与你不熟，但她知道我与你交好，所以只能麻烦我，而我，亏欠了爱丽思一辈子，她一生从不求人，只求我办这件事，所以我只能回国委托你了。”

听到这里，陈艺志凝了心神，现在终于明白，坚持着不肯回国的楼家明为什么突然会回国，他的儿子陈华盛已经是大学毕业很多年参加工作的成年人了，不致于回国还要他作陪。

之前一直内心存着疑问，如今找到答案，那就是楼家明有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要托付于他，这件事重大到——一个电话解决不了，所以他必须亲自回来一趟，与他面对面的商谈。

想到这里，陈艺志的内心无比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楼家明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地回来？到底是什么事？让一辈子独立坚强的爱丽思也千里迢迢地来找楼家明，向他开了口，并且把她替他生了一个儿子的大秘密告诉了家明。

茶楼里光线昏暗，静悄至极。

楼家明看了看四周，紧张地道：“你还记得吗，我和爱丽思重逢的时候，她的老公是香港的总督——”

陈艺志点点头，莫名有些紧张起来。他当然记得，那个时候，他倔强地要成立木雕古建工会，香港的驻英政府不同意，其中带头反对的就是香港的总督，也就是爱丽思的丈夫。后来他被人暗杀，生命随时可能会失去，楼家明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才去找爱丽思。也因为这个缘故，他与爱丽思旧情复炽，孕下了杰克这个可爱的孩子。

楼家明叹一口气，说道：“爱丽思来找我帮忙，其实是给她老公帮忙，大概年轻的时候，她和我在一起，后来又有了杰克。生下来杰克，又一直瞒着她老公，据说她老公十分喜爱杰克，一直以为是他亲生的孩子——”

楼家明说到这里，面上一红，神情十分惭愧，陈艺志哈哈大笑，点点头，深明大义地说道：“没错，没错，冲着给她老公戴了一辈子绿帽的份上，我也要帮这个忙，唉呀，别卖关子了，什么事要我帮忙的，你快说啊！”

楼家明才鼓起勇气说道：“事情是这样的，爱丽思找到我，告诉我，要不了多久，英国女王的女儿要出嫁，她需要一只中国的樟木箱子放陪嫁品。”

听到这里，陈艺志脸上的笑消失，他的眼睛越睁越大。

楼家明有些不安，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你知道的，光秃秃的樟木箱子不好看，爱丽思就想让你出面，在樟木箱上雕一些花纹，总之，要变成一只精致华美具有中国古韵的樟木箱。”

原来如此！陈艺志明白过来，受烫般的站起来，愤怒让他双肩颤抖，他对楼家明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委托于我的一件小事？”

楼家明看到陈艺志神色大变，内心有些不安起来。放在桌面上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成拳头。

陈艺志生气地说道：“这是小事吗？这是大事！英国女王是什么人？英国人侵占我们的香港，又把香港变成他们的殖民地许多年，到现在，新中国成立了，香港还是他们的殖民地！你现在教我给英国那个死老太婆的女儿雕陪嫁？我不干！”

陈艺志冷冷拒绝，极度的愤怒让他铁青了脸。

楼家明看到处在暴怒中的陈艺志，急得也站了起来，他对陈艺志极其诚恳地解释道：“艺志，你先别冲动，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咱们考虑事情要周全长远，你听我解释。”

陈艺志直接黑了脸，与此同时，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双手握成拳头，太阳穴突突直跳，额上青筋爆起，他对楼家明怒道：“楼家明，我看你在美国多年，被资本家荼毒，已经变了！你肯定忘了当年在香港，日本鬼子侵略香港，香港沦陷，你们全部逃去了新加坡，独独只有我和家月留守香港，你知道吗，当初，鬼子带着大部队都杀进家里来了，我和家月两个人，家月站在那，一个人面对着一支日本鬼子的军队，我躺在棺材里，手上紧握着着刀，宁肯死，把全身的本事带进棺材里，宁肯与鬼子同归于尽，我也不给他们雕什么《源氏物语》！我看你是全忘了！”

陈艺志连珠炮地责骂让自己的胸脯剧烈起伏。

楼家明苦笑一声，对陈艺志说道：“唉呀，我没有忘，后来，我不也从新加坡赶过来了吗，那个柳生相田我也见到了，他被你的爱国气节震憾感动，也并没有为难我们。艺志啊，我知道你的性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尊重你。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事情一码归一码，英国和日本也不一样，我今天和你谈的事情，与从前鬼子侵华时，性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陈艺志愤怒地骂道，“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被你那个法国女人灌了**汤，你在美国多年，你哪有什么爱国心？你要真爱国，你就早回国了！”

楼家明征了，仿佛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手都控制不住哆嗦起来，是，论到人品，他确实没有陈艺志纯粹高大，但他也不是什么坏人，楼家明想到这里，也生气了，双肩颤抖着，对陈艺志结巴说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