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九）

楼家月看到她们母女又要哭作一团，立马微笑说道：“打住！打住！今天是特别高兴的一天，怎么能老哭呢，快别哭了。”

复兴也笑了，她擦了擦眼泪，一手拉着亲生母亲，一手拉着养母，对两位母亲感激地说道：“总之，我庞复兴很感谢两位妈妈，妈——”她看向楼家月，对她深情地说道，“是你将我养大成人！”她又看向陈文艺，对她深情地说道，“妈，是你将我的女儿养大成人！而且养得那么好。那些年，我确实过得十分辛苦，假如我自己亲自带着孩子，我和孩子都会吃苦受累，我自己也不会在文工团走到今天，当上领导。妈，我从小爱唱歌，爱跳舞，一辈子呆在文工团，唱歌跳舞，是我最想过的人生，我这些年，一直过的是我想过的生活，我很幸福，也很幸运。妈，与此同时，因为当年我没有能力抚养自己的孩子，所以对于你当年不亲手抚养我们三个，也有了彻底的了解。妈，那些年，我错怪你，埋怨你，是我不懂事，今天，我跟说起对不起！”

听到女儿真心实意地道歉，陈文艺痛哭失声，她紧紧地抱住了女儿。

因为庞复兴的真诚告白，多年来横亘在母女心间的坚冰终于化解了。

庞民族和庞复兴在家里过完中秋节，就都带着孩子回去上班了。现在他们的孩子也都大了，兄妹俩表示想带孩子回自己身边，给他们安排工作，陈文艺也同意，因此，她抚养长大的孩子也离开了她的身边。庞中华带着妻子儿女也回到自己的小家，陈文艺的这栋房子变得安静下来。

只剩下姑嫂两个人。

人去楼空，楼家月担心陈文艺内心失落，再加上自己回到杭州，要面对一堆劝她不要离婚的亲朋，想到这件事，她的心里就无比烦恼，因此，便在成都多住了几天。

这一天，陈文艺泡了香气扑鼻的红茶过来，姑嫂俩在院子里喝茶赏花。

楼家月对陈文艺问道：“文艺，孩子们都走了，这么大的房子，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会寂寞吗？”

有时候寂寞如影随形，如胶似漆，很让人难受。

陈文艺笑了笑，顽皮说道：“寂寞？唉呀，我好多年不知道寂寞为何物了。我怎么会寂寞呢。”

楼家月心内好奇，她心想，你怎么不会寂寞呢？每个人最害怕的就是寂寞呀。

楼家月遥想起从前，当年，三个孩子离开她的身边，回到陈文艺的身边，她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又在美国没有回国，她可是寂寞了好多年。

那个时候，因为寂寞，一天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陈文艺挑挑眉，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是因为你在这里做客，我陪着你在家里多呆几天，嫂子，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成都有多少朋友！”

听到陈文艺这样说，楼家月眨了眨眼睛，内心有些不相信。

陈文艺笑了起来，对楼家月介绍说道：“我去乡下采购蔬菜瓜果的时候，认识了很多乡下的朋友，我在城里收购二手旧衣物时，我认识了许多城里的好朋友，我在乡下种鲜花，在城里卖鲜花的时候，我也认识了很多客户朋友。有时候啊，女人研究怎么赚钱，难道收获的仅仅只是金钱吗，不，除了财富，还有朋友，以及充实有意义的人生！”

楼家月心有所感，点点头，她想着是啊，自从她开始创业以来，从摆地摊开始，她就认识了很多人，以前她在家里当主妇的时候，整个世界只有陈艺志一个人，后来做生意了，她的世界突然变得无比开阔，有了许多朋友。那个当年介绍她摆地摊，带她入门的那个小摊贩，现在还经常到她家里来找她玩呢。

女人一旦走到外面的世界来，那么充实快乐朋友，这些美好的事物和人，会全部到她的生活里来。

楼家月笑了起来，微笑说道：“我要是早几年有你这种觉悟，我也不至于寂寞那么多年！文艺，你是不知道，当初，我实在太孤独了，看到你把盼盼带回家，我好羡慕你啊，我真想替你抚养盼盼，除了因为心疼你，更大的原因是我想借着抚养盼盼打发时光！”

如今事业小成的她，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只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能把美好的生活，过得像枯井一样呢，而她，就像枯井里的一只青蛙，任寂寞，像冰冷的井水，浸满了她的生涯。

陈文艺笑了笑，对楼家月说道：“我听说你这一两年在杭州干得不错啊，你摆地摊卖小饰品赚了不少钱——”

楼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对陈文艺说道：“我最近在杭州买下了三个店面，现在手下有五个员工，我来成都找你的时候，我的员工给我看着店呢。”虽然尽力显得低调谦虚，可她的语气还是控制不住地变得喜悦与得意。

“哇，嫂子，你当老板了！”陈文艺十分意外，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她十分欣喜，她对楼家月敬佩地说道：“嫂子，你太了不起了！”

楼家月笑了笑，小姑子的肯定让她无比幸福。她对陈文艺真诚地说道：“我能有今天的成就，还是要感谢你！”楼家月快乐得好像两只脚踩在五彩云端，她缓缓地说道，“一年前，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告诉我，女人要独立，要有自己的事业，所以我受到启发，回到杭州后，就到处找工作，找创业的机会。”

陈文艺听得入了神，一张脸闪闪发光。

楼家月的谈兴更浓了，她开心地笑笑，继续回忆创业的艰难：“因为年纪太大，找工作没人要，倒是让我找到了做生意的好路子，我摆地摊卖小饰品，从义乌进货，加点钱，在杭州卖掉。没想到这几年，国家飞速发展，我摆个地摊也赚了不少钱，所以今年，看着自己的积蓄越来越多，就把生意扩大了。”

陈文艺听得连连点头，对楼家月由衷佩服地说道：“嫂子，你太了不起了！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女人，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女人！”陈文艺语调响亮，语气充满赞扬与肯定。

楼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对陈文艺说道：“还有一件事，你听到后，就不会夸我，而是会骂我了。”想到她与陈艺志离婚的事，楼家月脸上原本怒放的笑容，突然消失。

什么？陈文艺一征，她早就猜到嫂子突然来成都，肯定是事出有因。这些天，儿女们都在家过节，她一直没找到机会问，如今孩子们都回家了，她终于可以听听楼家月的心事了。

楼家月长叹一口气，对陈文艺说道：“我想和你哥离婚，你骂我吧。”

陈文艺一愣，却只是静静地坐着，并没有责骂楼家月半句。一切是意料之外，一切又尽在情理之中。

楼家月等了一会，发现陈文艺仍旧闷声不响，不由感觉很奇怪，她苦笑一声，对陈文艺说道：“我在杭州可惹起了大风波，我提出和你哥离婚，我哥嫂反对，陈艺志也反对，我一双儿女也跑到我面前来劝说我，所有人都不同意我和你哥离婚，我在杭州受不了，所以跑到成都来躲几天。文艺啊，我要和你哥离婚，他们都骂我，反对我离婚，你怎么不骂我——”作为陈艺志的亲妹妹，她是最有理由反对的人。

没想到，陈文艺深深地看了楼家月一眼，对她体谅似地说道：“嫂子，你想离婚，就离吧，我支持你。”

什么？好像平地里突然摔了一跤，楼家月的眼睛睁了睁，她难以置信地看了陈文艺一眼，对她问道：“真的，你支持我离婚？”

陈文艺点点头，难过地说道：“嫂子，我一直很心疼你，因为我是和我哥还有卢仙儿一起长大的，他们两个的感情是从很小的时候就注定的，他们要好得像一个人，彼此都在各自的生命里，谁也改变不了。你当初嫁给我哥，就注定你一辈子要落空，现在清醒了，要离婚，是好事情，毕竟生命只有一次，短暂脆弱如同清晨草尖的露水，活一次不容易，我们要为自己活，尽量活得开心一点，此外，人生任何时候重新开始也不晚。”

楼家月征住了，陈文艺一腔真心实意的话，让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像兔子似的红红的，眼角滴下泪来。

是啊，这么多人，没想到真正理解她，支持她的，却是她的小姑子，陈艺志的亲妹妹！

楼家月真想抱着陈文艺，放声大哭，发泄这些年来山洪似的委屈，不过，她最终用理智控制住了自己。她抹了抹眼泪，苦笑道：“你哥要是知道你支持我和他离婚，估计会打断你的腿——”

陈文艺冷笑一声，对楼家月冷静理智地说道：“嫂子，我哥在木雕方面的天赋手艺是没话讲的，他在我们陈家所有人有担当有责任，那也是没话讲的，但是他对你太无情无义了，我心疼你，所以我只站在对的一方，我才不管他怎么想哩。”

楼家月点点头，十分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