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别院。

黑发黑眼神情阴郁的少女坐在餐桌前用餐刀划开盘中鲜红血肉。那是一块被精心装盘，淋上酱汁的肝脏。

属于青春少女的生肝。

“呀，是谁又在探查妾身的行踪？花开院？”少女咀嚼着口中的血肉，似是被惊动一般抬起头向远处张望，她放下手中的餐刀擦擦嘴角。

羽衣狐手背撑着侧脸，微微偏头，另一只手随意抬起指尖，那指尖上从虚空中出现了一小截木片。这是她特意找来用于遮蔽自己气息，也用来放置老对头花开院家的老家伙们卜算自己位置，经过妖气炼化与她气机相缠的神木。

是非常难得的宝贝。不过最近给了一个讨厌的家伙一点碎片，是因为不如以前完整，所以才会被不知道什么家伙给抓到气机进行反击吗？

似乎不是他们。

云小花被自动反击的妖气缠上，她自然也留了一丝气息被对方发觉。

羽衣狐抓到了那一丝截然不同的气息，属于力量离去后残存下没有多少力量的气味。它如同被淬炼过的天地精华混入人类身体顶尖的精气，调和的口味实在对极了她的口味，充满了令妖眼馋的生机与营养，又属于特别中意的年轻女性的力量。

“好美味~”羽衣狐吃掉了那一丝卜算她时被气机所牵引过去留在神木上的气息，少女阴郁苍白的脸上浮出红晕，她托着双颊感叹，“一点点气息就这么美味，她的肝脏一定~一定会比初代滑头鬼的力量更加强大。”

“我要她。”羽衣狐决定了，她开心地弯起眼睛，笑着对身后的下属们说，“帮我找个能卜算的妖怪过来，刚刚意外找到了一颗吃掉能恢复大半力量的生肝，我要亲自去取。”

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找我，不过我反过来找你也是可以的吧~可爱的孩子。

从阴影处姿态各异探出脑袋的妖怪们齐声应是。

“啊对了，去问羂索的获得怨气和咒力事件的进度如何，到底曾经是人类呢~从妾身这里拿到东西就很少再冒头，真令人难过，如果取生肝正好顺路经过横滨，就过去看看那家伙在干什么吧。”

她为了给那家伙找出养咒灵的方法，可是难得违反低调原则，杀了不少阴阳师去寻找古籍和调服咒灵的操控方式。不过好处是，聚集怨气的效率的确提高不少。

*

云小花远在他方，顿时感到身体内部一阵不适，有种被盯上的阴冷感觉。她揪着自己的衣领裹好自己，神情淡然的向面前的两个少年默默解释了自己干了些什么，得到了什么信息。

以及所有的猜测。

“……就像看电影剧情一样。”夏油杰坐在沙发上咽了下口水，“突然就揪出些惊天阴谋什么的，悟，诅咒师会和妖怪联手吗？还是千年狐狸精，大妖怪？”

“当然的，千年前可是平安京。”五条悟神情严肃的解释道，“那个时代能在阴阳师与大妖横行的鼎盛时代活下来，手段本事绝对不低。那个诅咒师到底是妖怪还是用了某种手段续命活下来的人类，我们还无法确定。”

平安京是什么时代？

云小花对于日本的历史并不了解，她听的一头雾水。但此时也不是一个询问的时机。

“只有一点，两者肯定都很难对付。”五条悟还在继续分析，他看着云小花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你确定还要继续？谁也不知道杀掉其中一个后，另一个会不会报复。”

甚至活久成精，难免手段频出，底牌多多。能不能杀掉都无法确定。

“嗯，是啊。怎么办呢，累死了。”她说着无意义的感叹话语。

云小花坐得有些疲惫了，她向后一倒躺在落地窗下的地板上，展开的广袖与长袍铺散一地反射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点，她的眼神晃晃悠悠从天花板落到她放在角落的背包上。

背包侧面靠墙斜依着她的那把桃木剑。

普普通通的木头，普普通通经历过数十年的手掌擦拭与磨砂，经过人手包浆看起来还凑合，后期又机缘巧合渡了层灵气被洗练，才多了一副不普通的模样。

它的顶部还缠着那条剑穗，平安结搭在背包上方。

就它一个红得刺眼。

她从那天起一直都觉得，再也没有比红色更加刺眼的颜色了。它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能铺天盖地的色彩。

山上只有终年不化的纯白积雪，灰褐色长得姿态各异的松柏，苍绿色如小剑一般的针叶。观里泥塑的祖师爷们刚被送来披着的红绸，过年时被点在眉心讨吉利的朱砂，还有鹤顶上的一抹红，山脚矮灌木上的浆果红……她也见过不少红色了，是以前从没放在心上的颜色。

就它，红得像扎在眼里的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放不下啊。

“要不然暂时放弃算了。”云小花收敛好表情与情绪，她一脸困倦的眨着眼睛，看着沙发上的两个少年，将眉头微微蹙起，摆出个担忧的表情，“这么多阴谋啊，有点太难了，又危险得要命。”

“我可能需要更多时间去修炼自己，再准备一下。”

“杰知道的，我不会去找死的。”

她困倦得眯眼，如此模糊的视线中，所有景物混沌成一团色块，剑穗却清晰得像在提醒她内心真实的愿景。

尽人事，听天命。

“如何？抱歉，让你们跟着我白跑一趟。”云小花站起身，双手合十鞠躬向两个默然盯着她的少年们道歉。

“以后可能还会需要你们的帮助，但是现在这么危险，我不能带着你们去一个不知深浅，不知底细，还相当危险的事情中。我自己也需要重新考虑一下。”

“可以吗？”

夏油杰敏锐的感觉不像云小花说出的话，但她的考量和解释非常实际，又略微符合她的作风。

但是……果然，怪怪的。是他太过期待向往那种仿佛无所不能，一往无前的她吗？现在遇到更大的危机，仿佛超过了她的能力，她会考虑和选择暂时放弃并磨炼实力也是正常，也是‘正确’。

“我倒是没关系，不用感到抱歉，小花姐。如果没有你提前察觉到不对劲，我们直接过去，或许真的会如你所说……”夏油杰尚未来得及理清不对劲的点，他见到年长者鞠躬致歉，赶紧上前将云小花拉起来，严肃道，“你保证，如果之后需要帮忙一定要找我们。我也会尽快变强。”

云小花又去看五条悟，大少爷翘着一双长腿，眯着眼审视她。

云小花半点不慌，稳住三分歉意，三分不甘，四分羞惭的表情图发给五条悟。

五条悟狐疑了半晌，少年直觉告诉他哪里很微妙，动脑子一考虑似乎哪里的发展都挺正常，也很像她表现出来的准备完全的行事风格。

也是正常发展……吧？如果没有特别谨慎的性格，也不会想着还要来五条家借咒具了。

看着这样的云小花也特别不来劲儿。

他摊开手掌，试探道，“那好吧，需要帮忙尽管叫我，咒具既然用不到那就要还给我哦。我跟家族里的人说，帮忙打听下狐狸的事情。还有那个诅咒师。”

“咒术界可能被奇怪的人算计，我有义务去搞清楚躲在下水道的千年老鼠到底想做什么。啊真麻烦啊~杰你有什么计划吗？我们去东京玩吧~”

“嗯。那我就不去了，接下来我打算先去赚钱还债。”云小花干脆利落的点头应下，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还记得杰说过吃咒灵很难吃对吧，明天有机会让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

说谎话的精髓，九分真，一分假。她的考虑和顾虑全部都是真实的，只有一点，她的确惜命，却也没有非要在万全之下才敢做一件事。

毕竟想要做的事情中，再不去完成……谁知道她后面还有没有机会再做了。

卜问者很少问自己的命运，就在刚才，云小花藏在袖口中的手，替自己的执拗选择，算了一卦。

她咽下涌到喉咙口的血液，舌头划过齿面。

——嗔恨得灭，九死一生。

足够了。

有前四个字的可能性，足够了。

她对夏油杰笑说，“不如明天就试试看，我感觉我可以帮到你哦~”

夏油杰感觉似乎熟悉的云小花又回来了，他忍不住追问，“这么着急？不跟我们一起玩一会儿吗？”

“嗯，因为要赶紧给债主还钱，”云小花苦恼地说，她摊摊手，“不然他那个人又要给我算利息，还要翻倍。”

“我要快点解决才行。”

五条悟瞬间被谈话转移了重心，他不满地冲两人嚷嚷，“不要说我不知道的事情啊，还债又是怎么回事啊，告诉我！我也要知道你们所有的事情！”

伏黑先生，你真好用。钱还不还的……我努努力好吧。

云小花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人多力量大，有两位实力超绝的少年帮助她会轻松安全很多，但现在越是知道危险的未知性超过理解，就越不能牵扯他们进来陪她赌命。

论如何合理且不让人怀疑的甩掉他们。杰心软也足够相信她，转移好注意力合理化行为就可以，五条悟则不然，按照他的洞察力和自我性，恐怕现在还在怀疑她。

接下来只要注意这只好奇又敏锐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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