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姐出事了, 是不是？”赵曦小声问道，这个猜测让她有种有些提不上气的感觉。

“昨天下午护士去她房间检查情况时，发现她在卫生间，把输液瓶打破了，用玻璃直接割了颈部大动脉。”韩秦沉声说道。

赵曦跟在他身后走着脸慢慢沉了下来。到学校上班后, 韩秦这是第一次来接她，这个时间点让她不能不深想。

坐上车后她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伊人姐那……”

“……自……杀？”赵曦有些不敢相信，“不是说她一直昏迷吗？”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注意到。”赵曦有些惊喜地说。

“赵老师，这是谁啊，介绍一下？”旁边的其他老师好奇打量韩秦问道。

“光希还在车上，要不我带她下来。”赵曦指着坐在窗边正看着他俩的李光希说。

“你今天跟我走，我和谢文岚打了招呼, 她会在大门口等李光希, 我去和她说一声。”韩秦说着上到校车告诉李光希赵曦有点事儿要办，因此她自己坐校车回去, 谢文岚会在下车点接她。

“这是我男朋友。”赵曦说, 然后把其他老师介绍给韩秦。

介绍完后，韩秦和老师们打了招呼, 然后在一片笑声中拉着赵曦要去街对面。

又过了九天，这天小学放学后，赵曦配合班主任把学生都送上校车，自己正要蹬上校车时, 被叫住了。她向声音处看去，韩秦站在不远处的街边, 看样子刚过街。

下车后, 他带着赵曦上了街对面的越野车。

“哥，前两天队里出去收集物资，带了些书回来，我把你和工作有关的几本放在你屋里，要不要去看看。”赵曦说。

赵旭看着她眼神有那么一瞬变得复杂，把团子抱到一边，站起来点点头。他其实还没有整顿好心绪，既希望能向人倾诉，减轻痛苦，又不希望看到其他人怜悯的眼神。

“研究院正在研究最后发生了什么。”

“那老哥……”赵曦问道。

“他回驻地了，研究院给了他三天假。”韩秦原本还在纠结怎么把郑伊人的事告诉赵曦，结果就被她猜到了事情。

“哥……”赵曦走到赵旭身边，小心而又仔细打量他的神情。

“这两天我休假，你不知道研究院里我们这些打杂的事情多的简直不像话，去卫生间都要跑着去，每天不工作十四个小时，根本就赶不上进度。”赵旭面色平静地说道，但身体看起来有些紧绷。

赵曦看了下看着他们的庄朝阳、沈卓他们几个，有些不确定他们知不知道郑伊人的事，但她觉得赵旭是不会愿意在他们面前提这事的。

韩秦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还拦住了想跟上去的团子。

赵曦跟着赵旭回到他房间。

赵旭一进房间像泄了气一般坐在床上，愣愣看着前方的墙壁几秒钟，听到赵曦关门的声音后说道：“她是割大动脉自杀，我去看了遗体，有初步变异的迹象。她以前就说过不能接受自己变成变异人，这样离开也好，这么久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也是煎熬。研究院现在在做尸体解剖，就当是为科研做贡献了。唐教授答应我解剖完毕后把她火化……”说到后面，赵旭声音咽住有些说不下去了。

赵曦坐在他身边低着头低声问道：“伊人姐有留下什么话吗？”

赵旭面带悲伤地说：“没有。”

其实有，这个唐永德他们没有对他说，郑伊人在卫生间的墙上用血写下了潦草扭曲的“热痛”两个字。她用着仅存的理智把自己送上路后，在最后一刻希望让研究院知道人在变异前最后的感受。

赵曦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没再说话。经过母亲离开后，她知道有时言语的安慰是最不需要的。

赵旭低着头，回握住赵曦的手。他力气很大，只稍微用力，赵曦就觉得手骨头快裂了。但看到赵旭低沉的情绪，她忍着没吱声。

兄妹俩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没一会儿门口传来爪子刨门地声音。赵曦起身，赵旭放开握住的手。她打开房门，是韩秦带着团子在外面。

“吃饭了。”韩秦说。

赵旭听到韩秦的话，用双手使劲搓了下脸，把刚才的情绪隐藏起来后走向门口。

大家向餐厅走去，赵曦慢慢落在露面，看了下刚才握住赵旭的左手，痛麻痛麻的感觉，已经有些红肿了，她默默把手揣进衣服兜里藏住。

赵旭看着面上正常，但其实有点恍惚，他没注意到赵曦打饭、吃饭的整个过程都只用了右手，但韩秦注意到。

吃完饭韩秦帮着她洗了碗，两人落在赵旭后面，把她的手从衣服兜里拿出来，赵曦挣扎了一下，没挣过。

“怎么弄的？”赵曦的手比刚才肿得更厉害了一些，韩秦看到皱着眉头问。

“没事，很快就好了。”赵曦说。

韩秦翻看了赵曦得左手，感觉红肿得位置像个手印，猜着了几分，也没追问，只是拉着她走向魏源住的小楼：“去找魏医生看一下，你哥的力气不小，别捏得骨裂了。”

“麒麟”里有一些简单的检查设备，当得上一个社区医院，是否骨裂可以直接检查。

“老哥也没太用力。”赵曦不太好意思的说。

“他现在的握力在八百千克以上，不需要太用力就足以让人骨裂。”韩秦说。平时赵旭把自己力气控制得很好，但在伤心难过之下，容易忽视轻重。

魏源住的这栋楼，一楼作为诊室，一个房间还被改造成了放射性检查室。赵曦左手照了个x光，没骨裂，赵旭还是控制着手上的力气，不过红肿也花了三四天才全部消肿。

一周后，赵旭领到了郑伊人的遗体，倒是看不出有被解剖的痕迹。他到水库那边的山间找了块平整的地方，堆上柴火把遗体火化了。过去的人除了赵曦、韩秦，就只有卫悠。

将骨灰收殓进事先准备好的木盒里，赵旭和唐永德想把骨灰盒埋在研究院的一个池塘边，他觉得郑伊人应该想看着研究院研究出和病毒有关的各种应对办法。

但唐永德说现在这天气冻土层已经很厚了，挖地并不容易，研究员有一个小祭堂，可以把郑伊人的骨灰盒放那里面。

当唐永德带着赵旭来到病毒研究室旁边的祭堂时，赵旭才知道研究院成立以来因为各种原因逝去的人有十四人，郑伊人是第十五人。

“他们都对人类的延续做出了贡献，但是现在他们的事还不到公开的时候。”唐永德说道。

这些人有突发变异的，有对研究院圈养的变异人进行研究时被袭击死亡的，也有研究病毒时出岔子死亡的，此外还有些其他情况，但大都没法对外公布原因。实际上对于这些人的具体死亡情况，除了病毒和生物研究员的部分相关研究员，对其他人都是保密的。

郑伊人很久不出现以及赵旭到了研究院这两件事，驻地也有一些人注意到并询问，但赵曦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开始不对大家说这事是不希望看到他人同情的眼光、不给他人添麻烦，以及不希望成为他人的谈资。当事情一步一步发展到最后，到了有必要和身边的人说一声时，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倒是卫悠注意到驻地里人的好奇和赵曦的情绪后，把郑伊人的事通过明朗私下传了出去，大家知道后都体贴的不再在赵曦赵旭前提这事。

赵旭把三天假休满就回了研究院，继续他的打杂生涯。不过有一次赵曦到研究院抽血时，唐永德给赵曦提了句赵旭工作挺认真细致，年后可能会让他做点更有价值的工作。

很快，新的一年又要到了。这个年关倒比去年好过，毕竟有一整个首府的物资供应基地这一百多万人。

这次卫悠他们倒没在室外弄篝火晚会。现在基地的暖气供应还算跟得上，室内温度能保持在零度以上，因此这末世后第二个新年大家按照传统吃的年夜饭。

赵曦看着卫悠举着酒杯说新年贺词的时候，想起他去年说希望所有人都能在第二个新年依然相聚。不过去年郑伊人新年就在研究院过的，因此算起来去年一起吃饭的人今年倒算都还在。她叹气道。

赵旭吃了饭就回到研究院，前两天唐永德把他要了过去成为a蛋白研究组的研究助理，他现在每天在实验室都很玩命工作。

新年后第五天地震了一次，震感比较强烈，后来又有一系列余震。基地里少量砖瓦房倒塌，还造成了四十多人伤亡。首府这边地震检测台比较多，王华带了几个学生，启用了首府附近的三个，测出震中在开平市东边，海岸线附近，主震震级在六级的样子，余震最大的有五点二级。好在这次地震没有怎么影响地下水走势。

新年过去两个月，温度再次开始缓慢回升的时候，a蛋白的致敏问题得到了部分解决。研究院找到了一种新的抗过敏药物，理论上能让a蛋白的使用者在使用了有效剂量的情况下，过敏情况不那么严重，不至于过敏休克甚至死亡。不过具体效果如何还要通过临床试验后才知道。

与此同时，a蛋白延长有效期和量产的研究也有了眉目。据唐永德说他有信心在一年内实现a蛋白小规模量产，而有效期能延长到24小时。

基地再次进行全员验血，寻找身体里病毒达到临界值的人。

而在气温回升到零下二十多度时，韩秦和赵曦说了一件他挂心了很久的事。

“回c省？”赵曦惊讶地看着韩秦。

“当初我们在映月镇和我的队友分开时，说到首府确认首府情况后回c省，但后来一直各种情况没法回去。现在天气升温，基地这边也没什么大事，而且又经过小半年的消耗，外面变异人已经很少，路上危险性不会太大，是时候回去看看。”韩秦说。

又过了半个月, 已经过了大家推测的郑伊人变异的时间，郑伊人还活着。但她情况到底是d怎么样的赵曦他们也不知道。医院那栋楼不允许外人进去，原本赵旭还能通过对讲机和郑伊人联系, 但最近一周这个联系也断了, 说是她因为过敏大部分时候处于昏迷状态。而从唐永德他们那只能知道郑伊人还活着。

回去的路上，赵曦心里闷得发痛，但毕竟早有心理准备，回到驻地前她渐渐整理好了心情和思绪。

回到驻地进到小楼后，赵曦刚进一楼的客厅就看到赵旭坐在沙发上给趴他腿上的团子梳毛。庄朝阳他们也在客厅，正和他聊天。赵曦和韩秦进去的时候，赵旭转头看向他俩，脸色很平静。

韩秦发动车子后正要起步，听到赵曦这样问后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