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悦曦道：“那九种药材尽管珍贵，想来宫中也有所储备，可这最后一味药才最是难寻，需要用玉斑五步蛇的蛇胆入药，不过此蛇极为珍稀，是玉斑锦蛇和五步蛇杂交所生，仅在京城密云、怀柔等地才偶有踪迹，想来你也知晓，蛇生性喜血腥味，可这玉斑五步蛇却甚是挑剔，据《华佗百草集》记载，此蛇只对情窦初开的少女之血感兴趣，因其血具有甜腥味，而且少女本人必须是处子之身，且要心甘情愿，否则在恐惧的情绪下，血的气味就会变得有异，无法吸引到玉斑五步蛇。因此九转易得，一心难寻。”

陆天行皱眉问道：“此蛇可有毒？”

颜悦曦道：“玉斑锦蛇头圆，蛇背呈紫灰色，上面有数十个黑黄色的花斑，蛇头上虽有黑黄色的条纹，却是无毒，而与五步蛇所生的玉斑五步蛇的蛇身颜色不变，蛇头却变成了三角状，并且黑色褪去，只呈金色，毒性更胜五步蛇数倍。”

陆天行点了点头，问道：“可否劳烦姑娘，将方才那位孙太医叫进来？”

翩然向门口走去的颜悦曦，白衣飘飘，宛若凌波仙子，陆天行不由看得有些出神。

听闻呼唤，孙太医赶忙走了进来，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陆天行问道：“请教孙太医，宫中可有血竭、三七、人参、灵芝、何首乌、虎骨、鹿茸、羚羊角、熊胆等药材？”

颜悦曦听后不禁暗暗赞许，心道这人果真有些本事，自己不过只说了一遍，他竟然便全都记下了。

孙太医颔首道：“公子放心，这些药材宫中皆有储备。”

陆天行心中一喜，连忙又问道：“不知宫中可有玉斑五步蛇的蛇胆？”

孙太医皱眉道：“不瞒公子说，金环蛇、银环蛇、棋盘蛇、五步蛇甚至是眼睛蛇的蛇胆，宫中都是有的，可这玉斑五步蛇……”说着对陆天行拱了拱手，才道：“请恕下官见识浅薄，实在是闻所未闻。”

陆天行轻叹了一口气，道：“多谢孙太医，有劳了。”

孙太医忙道：“公子不必客气。”

陆天行转头问道：“姑娘方才说需要少女血，不知需要多少？可否取用少量撒在他人身上来吸引玉斑五步蛇？”

颜悦曦摇头道：“不可，此蛇极是机敏，必须要在怀春的少女身上割一处伤口，用其甜腥之气再加上我配置的药草，方有可能吸引到玉斑五步蛇。”

陆天行还未答话，门外的李公公已高声道：“皇上驾到。”

只见朱由检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孙太医赶忙跪下迎驾，颜式兄妹互望了一眼，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朱由检坐在陆天行床前，握住了结义兄长的手，激动地竟有些颤抖。

陆天行道：“草民沉疴在身，无法行君臣之礼，还望陛下恕罪。”

朱由检道：“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做甚么，朕听闻兄……”说着望了眼跪在地上的几人，改口道：“朕听闻你醒了，便赶忙过来探望。”

陆天行勉力挤出了一丝笑容，道：“草民并无大碍，还请陛下宽心。”

朱由检点了点头，摆手道：“都起来吧。”待几人起身后，又问道：“孙太医，陆天行的病体如何了？”

孙太医赶忙上前为陆天行诊脉，不由脸现喜色，躬身道：“回禀陛下，陆公子服了这位姑娘的药丸后，脉象虽然仍甚是虚弱，但却平缓了许多。”

朱由检喜道：“甚好，甚好。”说着转头望向了颜悦曦，问道：“你可有治愈之法？”

颜悦曦遂将陆天行的状况以及九转一心丹的方子说了，并着重强调：必须是心甘情愿的少女才可有效。

朱由检听后不禁皱眉道：“自愿，自愿……此蛇既然剧毒无比，又去何处找寻自愿的怀春处女，更何况期限还只有两日。”说着看了看陆天行，眼前顿时一亮。

猜到皇帝心思的陆天行，连忙挣扎着爬到了地上，跪着说道：“陛下隆恩，草民感激不尽，不过草民即便死了，也绝不愿让她以身犯险。”随即又伏地道：“草民恳请陛下，无论如何，也不要将此事告诉她。”

朱由检连忙将结义兄长扶起，心中既感动，又伤感，哽着喉头说道：“可这是唯一能救你的法子，朕不能再失去你……”

陆天行坦然笑道：“人总有一死，草民能见到陛下即位，已是死而无憾了。”说完，又拱手道：“草民只愿，陛下今后能替我照看她。”

朱由检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道：“你放心……”

颜悦曦心中甚是好奇，不知道两人所说的“她”究竟是谁，这个陆天行竟然宁死也不愿让“她”犯险，想不到朝廷里的人，原来也能如此有情有义。

孙太医躬身道：“陛下，微臣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由检道：“快讲！”

孙太医道：“不如发下榜文，若有人能奉上此蛇，则重赏之。”

朱由检颔首道：“也只好如此了。”说着转头吩咐道：“按孙太医所言发布榜文，再传召下去，愿献身助朝廷捕获玉斑五步蛇者，赏金千两，不，赏金万两！”

被留在宫中照看陆天行病情的颜式兄妹，此时正在药房挑选药材，见左近无人，颜星寒压低了声音问道：“对《华佗百草集》的研习，为兄虽然没有你通透，但我依稀记得，书中并未提及，吸引玉斑五步蛇的少女必须要自愿啊？”

原来，颜式兄妹的父亲颜百草，早年医术难言超群，直到机缘巧合，得到了华佗传下的医书《华佗百草集》后，才成为了一方神医。

当年华佗因为得罪了曹操而被下狱，在狱中受尽了严刑拷打，临终前华佗想将毕生所学著成的医书交给狱吏，可对方却不敢收受，华佗只好将其藏在狱中，此书因此辗转流传了下来。

《华佗百草集》分为《毒经篇》和《药王篇》上下两部，颜百草研读后虽然很多地方依旧是一知半解，医术却还是突飞猛进，远超他人，后来便又将此书传给了一双儿女。

兄妹二人性格迥异，兄长颜星寒年轻气盛，热衷于研读制毒与解毒的《毒经篇》，妹妹颜悦曦生性善良，因此更喜欢研读治病救人的《药王篇》。

颜悦曦微微一笑，说道：“妹妹若不如此言说，皇帝必会抓来许多无辜少女，那我岂不是为了救一人，反倒害了许多人？”

颜星寒颔首道：“还是妹妹思虑得周全，不过如若无人肯为了重金悬赏而犯险，那陆天行不就……”

颜悦曦反问道：“陆天行的性命固然珍贵，难道寻常人家女子的性命便贱如草芥么？”说着摇了摇头，又道：“妹妹是医者，除非有人自愿献身，否则我绝不会为了救治一个人而伤及另一个人的性命。”

初登大宝的朱由检，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此时正难过的跪在乾清宫中，为龙御归天的皇兄朱由校守灵。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大明天子，还来不及为皇兄悲伤，就已经深深地陷入了为结义兄长陆天行的担忧之中。

尽管在万千烛火的照耀下，灵堂亮如白昼，然而朱由检却依然觉得被黑暗所笼罩：陆天行若是追随皇兄而去，自己从此将再无一个亲近之人……念及于此，朱由检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在心中祈祷皇兄的在天之灵，能保佑陆天行平安渡过此劫。

没有任何的通报声，背后却忽然传来了既轻且缓的脚步声，朱由检心中一沉，暗暗将手摸向了怀中的鱼肠剑。

紧接着，朱由检就闻到了阵阵清幽的兰花香，于是赶忙屏住呼吸，向前窜出一步，生怕中了甚么毒药或是迷药。

可当朱由检转过身时，却不由惊呆了：因为眼前之人，并不是甚么凶悍无比的刺客，而是一个女子，很美的女子。

只见她身着一件素裙，上配素雅的白纱衣，装束极为朴素，妆容也颇淡雅，却还是难掩其秀美的容颜。

朱由检还未从紧张的情绪中回过神来，那女子已对他报以甜甜一笑，行礼道：“民女拜见陛下。”

眉头微皱的朱由检，在顷刻间便已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面对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着一两岁的美丽少女，他却很难出言苛责，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是何人？”

那少女嫣然一笑，答道：“回禀陛下，民女乃田弘遇之女田秀英。”

朱由检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许，问道：“你是扬州游击将军田弘遇之女？”

田秀英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正是。”

朱由检道：“起来吧。”待其起身后，又问道：“你为何会在宫中？”

田秀英看了看左右，这才上前走了两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过只有一步之遥，朱由检顿时闻到了对方清幽的少女体香，心跳不由得加速了许多。

田秀英悄声道：“民女仰慕京中繁华，求了好久，家父方才在来京述职时携民女前来，哪知才到京城一日，便被魏公公着人带入了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