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骆养性的手段〔求银票〕

高夫人悄悄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劝道:“老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长子高文德哽咽道:“儿子如今的一切,都是受之于父母,父亲请不要再如此言说。”

次子高文贤更是忍不住啜泣道:“孩儿不要甚么功名,只求父亲能够安然无恙。”

高升缓缓点了点头,叹道:“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只是如今为父的事一发,你们的前途难免会遭受影响,可惜了你兄弟二人的十年寒窗苦读啊。”

高夫人正欲再行开导,门外的衙役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老……老爷,钦差大人到了。”

高氏兄弟与高夫人心中一凛,赶忙望向了高升,生怕他又昏晕了过去,谁知高升的面上非但毫无惧意,反倒露出了一丝释然之色,口中喃喃说道:“终于,来了。”

当高升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缓缓来到县衙门口时,却没有见到钦差的影子,而是看到县丞张毅、主簿刘成阳及一众县衙官员正在来回地踱着步子,显然甚是忧急。

刘成阳见了高升,连忙上前说道:“我的县令大人,您可算出来了,钦差大人的仪仗已在北门外等候多时了。”

高升用力揉了揉浑浊的眼睛,这才问道:“甚么?钦差大人为何不入城来?”

张毅急道:“我等怎知,大人还是速速引领我等前去迎接吧。”此时无人不知高升乃是将要倒大霉之人,因此张毅的言语间就显得远不如平日里那般客气了。

高文德怒道:“张县丞,你……”

高升不愿再多生事端,于是一把拉住了儿子,叹道:“快扶为父去北门吧。”

当高升等人来到高邑城北的时候,城门处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此时县衙的官吏人人自危,再也不敢作威作福地出言呵斥百姓,故而只得一边说着“让一让”,一边快速地挤了过去,上前行礼道:“下官参见钦差大人!”

此行的钦差大臣骆养性却坐在马上傲然不语,过了半晌,方才淡淡道:“高邑知县高升、县丞张毅、主簿刘成阳、典史王威何在?”

四人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下官在。”

骆养性手一挥,冷冷道:“拿下!”

除了高升外,余人皆是大惊失色,县丞张毅急道:“还请钦差大人明鉴,高邑之事,下官与刘主簿已在奏折里详述清楚,我等皆是受了知县高升的胁迫,乃是情非得已啊。”

主簿刘成阳连连点头道:“正是,下官冤枉!”

典史王威更是高声叫道:“钦差大人明鉴,编造朝廷军饷亏空,擅自给百姓增加赋税之事,都是高知县、张县丞、刘主簿他们共同策划的,下官却并未参与,下官冤枉,着实冤枉啊!”

此言一出,张毅与刘成阳立时便将愤怒无比的目光投向了他,眼睛里几乎都快要气得冒出火来,如果二人的眼睛当真会喷火,王威此时怕是早已被烧成了灰烬。

骆养性戟指喝道:“张毅,刘成阳!你们可真是不枉生了一副善于推脱罪责的伶牙俐齿!然多说无益,尔等的罪行早已上达天听!圣上此番差遣本官前来,就是要还高邑百姓一个公道!”

听到此处,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轰然叫好。

混在钦差队伍中的顺天府尹孙传庭听了这番话,也不禁暗暗叫好,心道:难怪骆养性能够深受皇帝器重,看来此人果然是有些非常手段的,他先是不提前派人入城通报,故意在城外等候,为的就是吸引围观的百姓,此时他表面上是在斥责几个犯官,其实是在变着法的安抚百姓,看来自己日后还要多多研习为官之道才是。

骆养性又指着王威骂道:“且不论你是否参与了擅自给百姓增加赋税之事,只说那日在县衙外,百姓们本来不过只想讨要个说法,可正是因为你的御下不严,这才导致惨案一触而发,衙役与百姓伤亡数十人,你竟然还有脸面大呼冤枉?”骆养性决口不提民变二字,而且又将冲突的责任全都归在了负责本地治安的典史王威身上,城门附近的百姓听了,更是连连点头。

待锦衣卫将面如土色的高升、王威等人押下去后,骆养性又朗声道:“本官在此宣布,从即日起,高邑县将正式施行摊丁入亩的新政,也就是说,大家今后只需向官府缴纳往年税赋的八成即可,而你们少交的那两成税银,将全部由本地的地主豪绅承担!不仅如此,各位家中若有在那日冲突中亡故者,朝廷将补偿纹银二十两,如有重伤者,朝廷也将补偿纹银十两!”

已过了多日节衣缩食甚至是忍饥挨饿的百姓们,听了骆养性的话不由得大喜过望,一齐跪下磕头,不住地拜谢道:“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

骆养性忙道:“大家快快请起,这都是当今天子的隆恩。”说着竟翻身下马,亲自上前扶起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道:“老人家不必多礼。”

那老汉颤巍巍地站起,用掉了半数牙齿,已经有些漏风的嘴说道:“不知青天大老爷尊姓大名,还请见告,小老儿回家后自当日日上香,为您祈福!”

骆养性摆手笑道:“老人家不必谢我,本官方才便已说过,皇上体恤百姓,这都是天子的隆恩啊。”

待众人纷纷站起,骆养性又道:“大家这便回家去吧,本官稍后就会下令,将因为那日县衙外冲突,而被关押在县衙大牢的百姓们,全部无罪释放,快回家等候你们的亲人去吧!”他的话音方歇,人群中又是欢声雷动。

等到围观的百姓相继离去后,赵青瑶走到了骆养性身旁,笑道:“朝中不乏能言善辩的官员,皇上却唯独派遣您来主持高邑之事,看重的正是骆大人这份应变之才啊。”

骆养性心道:眼看着要去审问高邑的官吏,你这丫头便巴巴地赶来奉承我了,罢了,也不能白让你这个赵家大小姐、未来的陆夫人吹捧一番,待会儿我自当尽量帮你赵家便是,于是笑道:“不敢当,若论当世处置应变只能,恐怕无人能出令尊赵老尚书之右。”说到这里,骆养性又笑道:“当然,陆太保日后或许可以。”

赵青瑶闻言,雪白的面颊上立时就泛起了一层红晕。

骆养性大笑两声,转身对着余下的官吏吩咐道:“引本官前往县衙大牢!”

骆养性行事很有分寸,方才在高邑县城北门外,他极尽安抚百姓之能事;可到了该当审讯之时,他却并不开堂问案,而是来到了县衙大牢,秘密审案。

牢头见钦差大人亲临,慌忙出迎,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人见过钦……钦差大人。”

骆养性摆手道:“不必多礼,立即带本官去见高升。”在来时的路上,骆养性就已想好了审讯的顺序。

“犯官高升,参见钦差大人。”面色苍白的高升虚弱地说道。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骆养性的态度竟与方才截然不同,他打量了一番病怏怏的高升,吩咐道:“来人,给高知县看座。”

高升咳嗽了两声,这才拱手道:“多谢钦差大人。”

待其就座后,骆养性问道:“据本官所知,高知县的官声还算不错,此番你也并未从中谋利,是也不是?”原来,在抵达高邑之前,骆养性早已派出了锦衣卫,查清了高升等一众县衙官吏的底细。

高升颔首道:“正是。”

骆养性忽然面色一板,冷冷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甘冒奇险地栽赃赵尚书,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还不快从实招来。”

高升闻言不由一怔,奇道:“栽赃?犯官何曾栽赃于赵尚书?”

骆养性冷笑着问道:“难不成你想告诉本官,前日里赵尚书当真从浙江返回高邑,令你不按新政收取赵家的税银吧?”

高升皱眉道:“犯官并未见过赵尚书,但赵家确是曾派管家来寻过我,表达了赵尚书不愿按照新政缴纳税银的意思。”

骆养性皱眉道:“你好歹也是为官多年之人,他说是赵府的管家,你便信了?难道你没有怀疑,是有人在故意嫁祸赵尚书?”

高升点头道:“大人说的是,犯官当时也有些许怀疑,可那人却拿出了赵尚书所独有的东林君子令。”

听闻此言,骆养性忍不住抬眼望向了身旁的赵青瑶,见她对自己缓缓摇了摇头,这才继续问道:“你怎知那令牌是真是假?”

高升正想回答,却互感咽喉不适,当下连忙忍住咳嗽,喘了几口粗气,吃力的说道:“犯官早就知晓,东林君子令乃是……是东林领袖赵尚书所独有,此物不仅是由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打造而成,上面还镌刻了赵尚书亲笔所书的东林二字,犯官平素里喜欢研习书法,又曾不止一次见过赵……赵尚书的字迹,因此犯官可以确认,那枚东林君子令,绝非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