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若白驹之过隙〔求银票〕
林明看在眼里,笑道:“乔尚书不必客气,还请您不吝赐教,无需讳言。”
乔允升只好说道:“林公公的茶,条索纤细,卷曲成螺,银绿隐翠,清香文雅,入口更是浓郁甘醇,鲜爽生津,足可称得上是上品了。”说着话锋一转,又道:“然而由于路途遥远,较之采摘之初,茶味不免还是淡了些,茶叶上的茸毛也略有减少,因此便不能说是极品。”
林明伸出拇指赞道:“乔尚书不愧是大行家,莫非您曾品尝过极品的洞庭碧螺春?”
乔允升颔首道:“正是,本官在苏州任职时,曾有幸品过刚刚采摘的新茶,那滋味,可当真是回味绵长。”说到此处,醉心于茶道的乔允升竟不自禁地咂了咂嘴。
林明呵呵笑道:“乔尚书果然是爱茶之人。”说完转头问道:“小奴若是没有记错,孙尚就是南直隶常州人,想来时常都可尝到极品碧螺春吧?”
孙慎行摆手笑道:“说来惭愧,本官虽愧为土生土长的常州人,但却并不善于品茶,而是更乐于品尝我们南直隶的金陵菜,实不相瞒,二位论起茶道,本官可谓是一无所知,但若是说及秧草红烧河豚鱼、金牛湖砂锅大鱼头等河鲜,那我倒是可与两位坐而论道。”
三人笑了一阵,林明抚掌道:“看来无论是洞庭碧螺春,还是河鲜,都要新鲜的才好。”
孙慎行笑道:“林公公说的是,只可惜我等俗务缠身,又哪里有那等口福?”
林明笑着正要讲些甚么,但偏偏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只得有些懊恼地说道:“小奴如今有幸在御前伺候,却苦于读书不多,唯恐皇上嫌弃小奴粗鄙,因此近日里时常秉烛夜读,昨日读到《庄子·知北游》这本书,觉得里面有几句话说的很好,但小奴生性蠢笨,只记得甚么人生啊,白驹啊,旁的却记不得了。”
孙慎行心中一沉,问道:“林公公想说的可是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这几句话?”
林明听后顿时面露喜色,一拍脑袋说道:“正是,正是这几句!孙尚书果然好学问!小奴以为,两位尚书的年岁都已不小了,与其在朝中苦熬,何不如去品新茶、尝河鲜?”
孙慎行与乔允升对望了一眼,明白林明是在替崇祯传话,当下颔首道:“林公公所言极是,本该如此啊。”
乔允升也点了点头,笑道:“公公此言,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本官在朝为官数十载,也是时候去享受余生了。”
第二日早朝之上,礼部尚书孙慎行和刑部尚书乔允升一齐出班,躬身道:“启奏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崇祯强压着心中的喜悦之情,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二位爱卿有何事要奏?”
孙慎行道:“微臣年老体衰,已无法胜任礼部尚书之职,还望陛下开恩,准许臣告老还乡。”
乔允升咳嗽了两声,也道:“微臣沉疴在身,早已无力处理刑部的诸般事务,还望陛下准臣辞官归乡。”
崇祯叹了口气,颔首道:“也罢,朕虽然有着万般不舍,但既然两位爱卿的身子已不堪重负,朕也不好再勉强。”
孙、乔二人伏地道:“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崇祯笑道:“两位爱卿多年来为官清廉,政绩卓著,辞官回乡后,可享双倍俸禄。”
两人连忙又谢了恩,这才缓缓退回班次。
殿中群臣见了这等情形,都已看出:**星走后,朝中东林党的势力即将就要土崩瓦解了。
见崇祯对自己使了个眼色,曹化淳连忙展开手中的圣旨,朗声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任使需才,称职志在官之美;驰驱奏效,报功膺锡类之仁,礼部右侍郎温体仁,褆躬淳厚,垂训端严,加赠尔为吏部尚书;工部右侍郎周延儒,业可开先式榖,乃宣猷之本;泽堪启后诒谋,裕作政之方,兹以覃恩,今擢升为工部尚书,钦此。”
这一来,众朝臣皆不由感到诧异万分:温体仁官声不佳,素日里又与曹公公走的很近,想要大权独揽的皇上怎地将六部之首的吏部给了他?
这也还罢了,思恩侯虽说是因病辞官,但谁都清楚陆天行此举是为了要化解与君王之间的权力之争,皇上如何又提拔了思恩侯往昔的左膀右臂周延儒,难道当真只因他昨日没有去参加那场喜宴?
看着领旨谢恩后,满面春风的周延儒,兵部尚书洪承畴在心中暗骂了句无耻小人便索性闭上了眼。
谁知曹化淳又取出一道圣旨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洪承畴,宿卫忠正,宣德明恩,今免其兵部尚书之职,晋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特授为太保,加封正一品特进荣禄大夫;兵部右侍郎杨嗣昌,乃忠勇之臣,今免其兵部侍郎之职,晋为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特授为少保,加封从一品荣禄大夫;兵部左侍郎孙承宗,忠君体国,擢升为兵部尚书,钦此。”
五军都督府自明中叶以来,已日渐式微,崇祯即位之初,魏忠贤尽管极力重整,恢复了左右都督上朝参政、议政的权力,然而随着阉党覆灭,左都督田尔耕被诛杀后,皇帝又免去了左右都督的诸般权力,五军都督府重又成了受兵部节制的下级部门。
因此,敏锐的朝臣们已然发现:虽然洪承畴、杨嗣昌表面上升了官,但实际上却是明升暗降而已,而所谓的太保和少保,更像是对其追随思恩侯的一种讽刺。看来周延儒今日得以高升,确是与其没有参加昨日的喜宴有关,只是不知在兵部熬了多年的东林老臣孙承宗,怎么去参加喜宴后,反而却被提拔了呢?
杨嗣昌奉命去渤海招安,不在殿中,而听了这道圣旨的洪承畴与其身边的孙承宗,则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竟忘了接旨。
曹化淳只好轻咳了一声,两人这才连忙领旨谢恩。
崇祯道:“诸位爱卿,可莫要辜负了朕的期许啊。”
殿前受封的几人一齐躬身道:“微臣定当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不负陛下期许。”
崇祯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今日刑部和礼部的尚书又出现了空缺,不知众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举荐?”
一来尚书乃是朝廷大员,二来众臣子们不清楚皇帝心意,因此虽然过了半晌,但却有谁敢胡乱进言?
崇祯从龙椅上站起,踱步走到温体仁面前,问道:“温爱卿,你是朕新近提拔的吏部尚书,可有适合的人选举荐?”
温体仁只得面有难色地思量片刻后,躬身道:“回禀陛下,礼部左侍郎李标,清正耿直,德高望重,微臣素来对其敬佩不已,不知陛下以为可否担任礼部尚书一职?”
崇祯不置可否地问道:“刑部尚书的人选呢?”
温体仁只得又道:“刑部左侍郎周道登,饱学诗书,熟读律法,微臣斗胆举荐周侍郎为刑部尚书。”
周道登乃是宋朝理学鼻祖周敦颐的后裔,为人谨小慎微,既不参与任何党争,也从不以清流自居。周道登自入朝为官后,便低调做人,低调做事,凡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迈半步时绝不迈一步,不仅不敢得罪任何一位同僚,而且也不敢与哪位朝臣结交,生怕被人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因此可谓是朝中真正的“孤家寡人”,从这点来看,他倒是与先祖周敦颐所写的千古名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有些契合。而一心想要独揽大权的崇祯皇帝,却恰恰看中了这位整日惶恐的臣子。
不料,崇祯还未答话,听闻举荐的周道登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惨白的说道:“微……微臣才疏德薄,不堪大……大任。”这位胆小怯懦的周侍郎,生怕皇帝将自己误认成温尚书所属的曹化淳**。
见了周道登这幅模样,崇祯更感放心,挥手笑道:“爱卿平身,朕自有考量。”说完便走到周延儒面前,问道:“周尚书的心中,可有合宜的人选?”
周延儒躬身道:“回禀皇上,微臣也以为,李侍郎和周侍郎,处事得宜,忠心可嘉,乃是两部尚书的最佳人选。”
听了温体仁、周延儒和皇帝之间的话,殿中群臣们的疑惑瞬时间一扫而空,甚么都想明白了:难怪皇帝会重用温体仁等人,原来他们皆已背弃了旧主,转投在了天子门下!
崇祯点了点头,也不再问询殿中余人的意见,便径直走回龙椅前坐下,朗声道:“李标,周道登,听旨!”待二人跪下后,续道:“礼部左侍郎李标,为官勤勉,素有清望,今擢升为礼部尚书;刑部左侍郎周道登,严守法纪,清正廉明,今擢升为刑部尚书。”
早已得悉圣意的李标伏地拜道:“微臣,领旨谢恩。”
既惶恐又欣喜的周道登则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拜谢道:“微臣……领旨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