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幼时的梦境
段则行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怂的一天。
这也恰恰说明了,以前造下的孽,都是要还的啊!
早知如此,他以前就该好好积德行善了。
当晚晚上,段则行又做梦了。
这一次的梦境与以往不同,以往梦中之事,都是段则行这辈子没有经历过的,但这次的梦境却是他经历过的。
梦中的他,俨然还是个小不点。
他依偎在一个衣着华贵,气度雍容的妇人怀中,神情很是依恋。
那个妇人正是他的母后,只是那时的母后较之现在俨然年轻许多。
他稚嫩的声音传来,“母后,明日你陪我去放纸鸢吧,我想放纸鸢。”
母后的声音一贯轻柔,从小到大,母后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
她遗憾道:“明日有命妇要入宫拜见,母后要面见她,没有时间陪行儿去放纸鸢呢,母后让有禄陪你好不好?”
他那小小的脸蛋顿时就鼓了起来,一副很是不满的样子。
“怎么那么多命妇要来拜见母后啊?”
母后无奈叹息,“母后是皇后啊,即便母后并不喜欢那人,却还是得端出皇后的气度来面见,这就是身为皇后应当做好的分内事,这就是皇后的责任。”
那时的他对母后的话还有些懵懵懂懂,不明白什么是皇后的责任,但他却抓住了一个自己听得懂的要点。
“母后,明天你要见的那人,你不喜欢吗?”
母后轻轻“嗯”了一声。
他当即好奇地连连追问,“为什么呀?那人是不是个大坏蛋,所以母后才不喜欢她?”
母后依旧用那温温柔柔的嗓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说:“母后曾听到她背地里说起太后的坏话,很是无礼,是以母后很不喜欢她。
不过她是安将军的夫人,安将军善领军作战,立下汗马功劳,母后便是再不喜欢她,也不能表露出来。”
小小的段则行听到母后的这话,顿时又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小拳头更是狠狠地握紧了。
“她竟然敢背地里说皇祖母的坏话,她是个大坏蛋!我讨厌她!明天她进宫来,我要好好教训她!”
母后听了这话,似是对他的小孩子脾性很是无奈,面上露出几分好笑神色。
“你个小不点,能怎么教训人?”
他当即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弹弓,炫耀似的道,“我会射弹弓!我要用弹弓打她!”
母后闻言,当即出声劝阻,然而她的语气并无严厉,只是轻声细语地劝阻了两句便作罢,似乎也没把他这童言童语放在心上。
最后,母后似想起了什么,着意提醒他。
“行儿,此事你可莫要拿到你皇祖母跟前说,她老人家若是知道旁人在背后说她坏话,心里定然会很难过,你莫要去惹她老人家伤心。”
小小的段则行闻言,当即连连点头,十分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母后见此,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望着他的眼神亦满是慈爱。
“真是母后的好儿子。”
段则行虚空地飘在他们上方,无比清晰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在最后,他好似看到母后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段则行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急急地喘着粗气。
那明明是一个十分温馨日常的梦境,但段则行的后背却是禁不住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脑袋嗡嗡的,整个人都升起了一股手足冰凉的感觉。
今日听安若竹提起那件事,段则行的脑中却搜寻不到半点相关的记忆。
他既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用弹弓打过安夫人,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
直到他看到了方才的梦境。
他那些被尘封的记忆便像是开闸的洪水,瞬间一股脑地往他脑子里涌。
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之所以会拿弹弓打了安夫人,还穷追不舍,直将她打得膝盖肿胀,是因为母后告诉她,安夫人在背后说了皇祖母的坏话。
他四岁之时,皇祖母尚且健在,且对他十分宠爱,是以,他与皇祖母的关系十分亲近。
小小的他一听到有人竟然敢说皇祖母的坏话,自然就会非常生气。
而且这话还是从自己母后的口中说出来的,他就更不可能会有半分怀疑了。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段则行长大之后就没有见过安夫人,也没有与她相处过。
但在此前的梦中,段则行是见过安夫人的,她为人很是温柔和善,便是面对自己这个与他们家每个人都结了仇的人,她的态度亦是如春风化雨一般。
段则行觉得,那样的人根本不像是会在背后妄议他人的无礼之人。
而恰恰相反,他在梦境中,看到了很多母后截然不同的面目。
她在梦中对待自己的态度,与现实截然相反,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儿子,而像是在看仇人。
便是方才的梦中,他也看到了母后眸底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叮嘱自己不可将那件事告诉皇祖母,究竟是担心皇祖母听到了会伤心难过,还是担心这件事拿到皇祖母面前,有可能会被拆穿?
以前的他尚且年幼,对母后也毫无戒心,自然不会怀疑。
但现在的他,却是不得不怀疑了。
可是,为什么?
母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她就是为了故意引他与安家交恶吗?
他又回想了一番自己后来刁难安家人的情形,似乎,每一次都有有德和有禄的推波助澜……
有德和有禄是母后给他安排的两个小太监,他们曾是段则行最信任的两个人。
然而在梦中,自己最后的锒铛入狱,也少不了这两人的功劳。
如果,他们这么做,真的是出于母后的授意,可让他与安家交恶,对母后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段则行脑中的念头纷乱,就像是一团乱七八糟的乱线,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线头。
他想着这些事,脑子被填得满满的,但心中却是一阵空落落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挖走了似的,还有一点微微的涩意在心尖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