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里鸣记得这里，他接过钥匙后还和织田作欢欣地说了几句话。

监控中, 他在对身旁的空气说话。

与此同时他又担心月见里鸣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所以她停留在房门外, 时刻准备做出各种应对措施。

监控从租房的那天放起。

他每次出门，织田作都会和他说“早点回来”, 有些时候织田作还会来送他出门。

不知过去了多久，房东听到了月见里鸣干哑的声音：“……请，让我查看一下监控。”

房东租给月见里鸣的房子门口有监控, 房东也主动解释过, 那是她为了安全才设置的，假如月见里鸣不需要，监控可以撤去。月见里鸣让房东先保留了监控器，他打算等他自己设置监控器后，再让房东撤去。

……光是拒绝他，就好像是对他的伤害。

他们调了从月见里鸣和织田作之助租房那一天起的监控。

然而如今, 这个监控器派上了用场。

房东有些担心, 却也无法拒绝月见里鸣。

他好像什么都想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在想。

房东体贴地离开这里房间, 她觉得这种时候，她这样一个陌生人留在这里反而不好，将空间留给月见里鸣一个人, 会是更好的选择。

如同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泵，周围的空气都被泵抽离，逐渐稀薄的空气让他呼吸不上来。

他的眼睛失去光芒，空茫到视线没有落脚点。

监控中, 他站在走廊里，一副在和谁说着什么的样子，实际上他面前什么都没有。

月见里鸣越看监控, 越觉得身体寒冷。他确信自己再次之前，一直都是能够看到织田作的。

然而从旁人和监控看来，他只是在和空气说话吗？

那么从旁人看来，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一个疯子与不存在的人在交流？

所以他面前的织田作，才总是不愿意陪他出去吗？

月见里鸣牙齿相碰发出声音，前所未有的寒意侵袭了他，他只觉如坠万古寒渊，举目望去竟然没有任何东西供他抓住。

就连想到那种可能性，都让他浑身颤栗。

……但是不对！

月见里鸣忽然从那种情绪中挣脱出来。

织田作是存在的！否则他不会被人救起，监控中的房门也不会在他离开后就关上！

织田作一定是存在着的！只不过是现在他看不到织田作！织田作不和他一起出门，只不过是因为担心他察觉到事情的真相！

房东久久未曾听到什么动静，当她有点想要去查看月见里鸣的情况时，月见里鸣便打开房间门，连话也来不及说便离去了，急迫的身影像是他有什么东西要立刻去做。

织田作一定存在！太宰治的反应也说明了这一点！太宰治是知道织田作在他身边，所以才会撤去之前的姿态，换上一副和平的样子！

他以为太宰治是查到了有织田作画面的监控找上门来，现在看来，就算不是那个原因，真实原因也一定和织田作有关！

怎么样才能让织田作重新出现？

织田作第一次出现，是将他和太宰治救上岸。织田作第二次出现，是将他从自杀的边缘救回来。

这两者的共同点是什么？最有可能引起织田作出现的契机是什么？

不用再思考，月见里鸣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将死之时。

准确点说，是他的将死之时。

心中有了目标，月见里鸣便有了希望，原本还一片虚无的眼睛中重新有了亮光。他将自己一贯的超高行动力同样贯彻到了这里。

织田作之助原本还不知道月见里鸣想要做什么。

他从发现自己不能被月见里鸣看到后，就处于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状态。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知道月见里鸣会是怎样的反应，知道自己对月见里鸣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他就只能看着。

只能跟在月见里鸣身旁，看月见里鸣是如何焦急。他已经看到了在月见里鸣表面下的那层痛苦。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次不像上一次将月见里鸣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时候。上一次，他奋力去救，没有想过到底能不能救回来，最后他如愿触碰到了月见里鸣。

但现在他的情况，便是之前出现的代价。

就连灵魂都蒙上一层雾，无力感将他侵袭，冥冥中的感觉让他明白：无论他做什么，都只是无用功。

说到底，他只是在多年前就已经死掉的人，又怎能奢求一直保持自己活在世间的状态？更何况着并不是“活”，他只能被月见里鸣看到而已。

尤其是当他看到月见里鸣是那么急切地想要找到他。

织田作之助心上一阵阵钝痛。

他想再和月见里鸣说话，想再度接触月见里鸣。

……他做不到。

在月见里鸣像是重新有了目标时，他还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只要脱离那种虚无的状态，就代表月见里鸣的状态在有所好转。

然而他发现月见里鸣有些不对劲。

若是要找他，月见里鸣不会往这个方向走。

月见里鸣现在越走越偏僻。

而且月见里鸣这副笃定地认定某件事的样子，让人看了反而觉得不妙。

心中的那一个念头盘旋在月见里鸣脑海中，让他完全无法忽视。

他现在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绝境之人，不管那根稻草是多么恐怖，是如何不靠谱，他都为了心中的那一点点希望去尝试。

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他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希望，为此，就算是要身入险境，对他来说又算是什么难事？

月见里鸣现在一往无前，任何胆于挡在他面前阻止他的人，他都会用自己的方式让其不再是“障碍”。

织田作之助也已经认清了月见里鸣的方向。

福至心灵，他突然理解了月见里鸣此时行动的原因。

织田作之助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慌。

月见里鸣，正在朝着之前自杀过的码头走去。

天空明媚，今天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原本，在这样的天气里，在太宰治离开后，他应该会和织田作抱怨太宰治的忽然来袭，边和织田作聊天边干其他事：或是准备食物、或是筛选工作，总之是做一些充满日常气息的事。

月见里鸣不曾有丝毫停滞，他义无反顾地走向码头。

让他做那些事的理由已经消失了，他现在只想找回织田作。

这期间，织田作之助再次尝试着想要触碰月见里鸣。越是多次的尝试，他越能清晰地意识到：他已经无法出现在月见里鸣面前。

这是他之前就已经清楚的事情。

但是他怎么能放任自己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孩子，因为他而再去自杀？

他是为了将那孩子救回来！而不是在那孩子短暂稳定了一段时间后，又因为他去冒险赴死！假如这孩子真的死去了，那么不管情况到底如何，是他导致了那孩子的死亡，他就是杀人凶手！

但是任凭织田作之助如何想要阻止月见里鸣，又是如何呼唤月见里鸣，这一切月见里鸣通通听不到。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如何要见到织田作。

他走到了海边，义无反顾一跃而下。

水花溅起，毫不挣扎的月见里鸣很快就往下沉去。

他虚虚地睁着眼，向上伸出手，希望有谁能握住他的手。

这一次，他没能等到那个人。

他的眼睛闭上了。

不管织田作之助怎么努力，他都无法触碰到他人，就连最初将月见里鸣身上的伤治愈的能力，也一并消失，他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幽灵，全然失去了那些能力。

怎么可以？怎么能！

他不会让那孩子死去的！就算是一直都碰不到那孩子，直到死亡前，他都会一直尝试、一直陪在那孩子身边！

织田作之助义无反顾地抱住月见里鸣，这一次，他依旧穿过了月见里鸣的身体，但他保持着拥住月见里鸣的动作，就像他们真的能接触到彼此一样。

此时太宰治正在连忙往这里赶。

他是没有在月见里鸣租的房子里放诸如窃听器一类的小东西，但他还有其他手段可以获悉月见里鸣的行动。

在他得知月见里鸣走向码头之时，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立马停下手头的事，朝着月见里鸣的方向赶来。

然而等他到了海边时，他已然是晚来了一步。

太宰治站在码头旁，他望不到下方是何种情况。

大海无声，将一切都淹没，它不知要吞噬多少生命，海底也不知有多少时光流逝后遗留下的残骸，刚刚的那一个，不是第一条湮灭的生命，也不会是最后一条。

太宰治果断给他人发出信息，他按上发送键，同样一跃而下。

他不能让月见里鸣死去！织田作很可能就在月见里鸣身边！不管情况到底如何，就算是为了他之前那个利用月见里鸣身体的想法，他都要将月见里鸣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海，贯穿文野的mvp，它只作为背景板存在，存在感却强到让人无法忽视。

想到太宰现在要救小鸣的理由，就觉得挺讽刺的……

*

就算小鸣和织田作一直生活下去，织田作真的能被他人看到、接触到，小鸣得到的也只是虚妄的幸福。

小鸣还无法原谅太宰，太宰对他也没有多么真情实感，两个人最多是在织田作的调和之下，过着看似“和平”的日子。太宰可能会挺开心的，毕竟织田作活过来了，而且有了小鸣这样一个让织田作放心不下的人，织田作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但是对小鸣来说，光是让他看到太宰治，便是一种痛苦，但他又会为了织田作而妥协，接受太宰的存在。一方是自己想要亲近的人，一方是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人，偏偏出于太宰和织田作的关系，他不可能一直不让织田作和太宰不见面。

三个人这样生活下去的话，小鸣的精神状态不但稳定不下来，还会更加反复无常，迟早有一天会崩溃掉。

所以现在需要的，是其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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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里鸣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么他记忆中的织田作，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说单纯只是他的臆想？

他幻想着自己和一个并不存在的人生活着，幻想美好的生活，他甚至还在认真思考以后该怎么度过？在这一切都有可能是幻觉的情况下？

监控中显示，房东和月见里鸣面对面，房东将钥匙交给月见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