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但他恍恍惚如同在做梦一般,他感觉非常的不真实, 身体沉重到完全无法动弹。

他的身体尚有一些不适, 像是被人挤压过腹部,窒息的感觉隐约停留在他身体上。

就在太宰治的等待中,床上人眼睫微动。

月见里鸣睁开了眼睛。

他这是……活下来了?

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看上去像在昏迷中, 一张脸苍白极了,额头渗出滴滴汗水。就算他在昏迷中,皱起的眉头、痛苦的表情也说明他并不轻松。他像是被某种恐怖的东西魇住了,睡都睡不安稳。

太宰治在等月见里鸣醒来。

对于月见里鸣, 他抱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一些迹象说明,是他将无辜的月见里鸣逼入这个境地, 而月见里鸣甚至因为他有想要寻死的想法,这是他做错了。但另一方面,他又抱有其他会利用到月见里鸣的目的。

床边有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个人。

那人十指相交, 眼神空茫不知道哪里是落脚点。

不远处的窗帘被风吹起,些许阳光从窗边倾泻而入。阳光只是堪堪照到房间的一部分,就再也无法往里, 它止步在单人床前。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月见里鸣会想要再度自杀, 明明之前他去找月见里鸣的时候, 对方看起来已经好一些了, 不是吗?

“应该是织田作在这里才对……织田作呢?是不是你把他藏了起来?!”说到最后,他情绪激动起来,甚至想要从身上拿出枪对上太宰治。

月见里鸣摸了个空。

月见里鸣的脑子迟钝地转起来。

他活下来了,也就是说有人救了他, 在那种情况下,能救自己的人……月见里鸣一下子振奋起来。

他“唰”的一下坐起身,期待地看向身边的人。

他在视线接触到身旁之人时,声音戛然而止。

他像是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下子迷茫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所期望的不同。

“怎么是你……?”他呢喃。

太宰治在这之前就已经把月见里鸣身上的枪收起来了,现在的月见里鸣身上只穿着衬衫和裤子而已。

太宰治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月见里鸣像是失去了引路人,身处黑暗混沌的迷路之人。他不安、慌张,嘴里说着什么一直停不下来,双手也不自觉地纠缠在一起。

太宰治好像窥见了曾经的自己。这一幕和之前织田作死时的场景重合在一起,他曾经也是失措到举目尽是迷途,然而有人给他指明了一个方向。

只不过,当时的他要比现在的月见里鸣更加收敛一点,月见里鸣已经完全无法自控。

太宰治见月见里鸣一直冷静不下来,斥道:“你这样子像什么话!织田作看见了会开心吗?!”

月见里鸣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怔怔地看着太宰治,缓缓地恢复平静。

“你说得对,我不能这样,我要冷静下来。我要慢慢地、耐心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把织田作找回来。”月见里鸣像是在催眠自己一样念道。

不一会儿,他冷静了下来。

“谢谢你,太宰,你刚才的话点醒了我,真的很感谢你。是你救了我吗?我之后会报答你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事去做。”月见里鸣甚至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他看上去又是最初的那个月见里鸣。

这时的月见里鸣看来正常极了,但观察细致入微的太宰治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月见里鸣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那双眼中混杂着虚无空洞,辽阔而狭小。

月见里鸣很平静,古井无波,他已成了一尊活着的雕塑。

他会呼吸,会动,会说会笑。

这更像是绝望到极致转变为的无望。

又是那种既视感。太宰治好像看见还在港.黑里的他。

这人……已经不能没有织田作了。

对待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用平常的方式来了。

太宰治将自己的声线适当放低,调到会让人沉静下来的程度,他轻声问:“可以和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吗?或许我能帮上忙?”

他以非常诚恳平缓的态度询问,同时适当放松身体,把身体调整到不会让人有应激反应的样子。

月见里鸣本来不想和太宰治说。他内心依旧有着对太宰治深深的结缔,这种结缔他始终难以放下。

但他接触到了太宰治的眼睛。

真诚、耐心,能够让人将自己心中所想都说出来的目光。

月见里鸣沉默了一下。

他开口了。

他把事情从他和太宰治同归于尽,从码头上醒来讲起。

自始至终,他说话的语气都一成不变,但说到某些地方的时候,话语中有细致到让人难以察觉的情感波动。而太宰治察觉到了那些波动。

会有情感波动的地方……都是说到织田作的部分。

月见里鸣的情绪已经是只为织田作而起伏了。

他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本来已经心存死念之人,突然间得到了能够救人的希望,但最终,那抹希望不过是垂入地狱的蜘蛛丝、正上方洞口投射下来的天光。

这抹希望没有了,本来依靠希望而活的人,便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但他有一点很在意。

所以……在月见里鸣眼中,织田作是真实存在的吗……

结合他之前的猜测,应该是织田作的灵魂能够被月见里鸣看到、触摸到。

织田作被人看到的能力,很有可能是递减的,织田作最初的出现,是将他和月见里鸣一并救起,那时他也能看到织田作。

之后,便只有月见里鸣能看到织田作。

现在,连月见里鸣都已经看不到织田作了。

太宰治的心念停了一瞬。

这说明,织田作很可能是就此以后,谁也看不到、接触不到。

他之前能确定织田作存在着,就是因为他被织田作救了出来,又从月见里鸣的反应中能确定织田作确实存在。

但现在,就连月见里鸣都已经看不到织田作了。

甚至于此时,他连织田作的灵魂到底是否还存在都不知道。

那么,他之前所想的那个让织田作重回人间的想法,同样再也没有希望了吗?

太宰治看着和织田作长得一模一样的月见里鸣,他手指微动。

太宰治咽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的思想很危险,知道自己的事情是被旁人知道了不能允许的事情。

但是……

心中的欲念升腾,太宰治着了魔一般。

他看着月见里鸣那张熟悉的脸,他永远都忘却不掉的脸。他的脑中回放着和织田作的点点滴滴。

昏黄的酒吧中,举杯相碰的瞬间;漆黑的巷子里,阻止他走向敌人枪口的织田作;彩窗的见证下,怀中人落下的手。

他的内心在挣扎。

他听见自己在说话。

他保持着之前真诚的态度,体贴地问道:“那么你接下来要怎么找织田作?又去哪里找?”

“哪里都找。”

“找不到怎么办?”

“一直找下去。”

“万一在你找到之前,织田作便已经消失了?”

太宰治听见自己在循循善诱。

月见里鸣果然回答不上来那句话。

他嗫嚅着嘴唇,想回答些什么东西,却发现一旦自己想到那个可能性,现在所维持的这种“平静”在瞬间就会破碎。夏油杰也是在出现没有多久后就消失了,不是吗?

他控制不住地去想。

织田作不在的话,他便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这个世界唯一给予他温暖、让他想要付出“爱”的人不在的话,他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突然,月见里鸣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一样,他问太宰治:“既然你之前看不到织田作,那么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明明你也接触不到织田作?”

太宰治想让自己不要回答。

这一步走下去,会让事情发展向另一个方向,一个完全无法挽回的方向。

他听见自己说:“我找到了可以复活织田作的方法。”

月见里鸣死死地盯着太宰治,他迫不及待地说:“怎样才能复活?有什么条件吗?”

只要能复活织田作,无论要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太宰治像是脱离了自己的身体。

他已经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

最后,他看到月见里鸣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

织田作之助从床上醒来。

他再度接触到了实体,体验活着的感觉,并且这次不仅是“体验”,而是永远。

这本应是值得人高兴的事情。

但他屏着呼吸,整张脸绷得紧紧的。

他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向门外,不知何时,他已经握紧了拳头,浑身的气势低到让人害怕。

门被他大力打开,门外的太宰治听到动静看过来。只一眼,他就确定——这是织田作!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他就看到织田作大步朝自己走过来。

织田作之助一拳打上了太宰治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嘶——哈——

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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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房间中, 放着一张单人床。

他猜得没错!那么做果然是对的!在他将死的时候,织田作就会出现!

月见里鸣迫不及待地喊道:“织田——”

视线中的东西模糊不堪,他能看到苍白的天花板,能感受到身下柔软的床, 发丝搭在脸侧的痒意也异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