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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哥哥不娶弟弟娶,当我们杨家是什么了?”定北侯先是一怔,继而勃然大怒。
他觉得许殊今天不是来请罪的,而是来羞辱他们杨家的!如果薛许氏不是个女人,他铁定让人将她打出去了。
杨夫人也跟丈夫想到一块儿去了,从震惊中回神,紧抿着唇,恼怒得很:“薛夫人,你请回吧,此事休要再提!”
许殊看他们俩的反应就知道他们想岔了。这也不怪他们,杨家大姑娘本来是许给前途无量继承家业的长子,结果现在换成普普通通的小儿子,若轻易答应了,传出去让人怎么想杨家?怕是得说他们杨家的闺女没人要,非得扒拉着薛家。
微微一笑,忽视了他们的冷脸,许殊从容地从袖袋掏出一个信封:“侯爷,侄媳这里有一封信,请你过目。看完后,你就会明白,侄媳绝无拿两家关系做儿戏之意!”
定北侯睨了她一眼,接过信封,快速拆开,一目十行扫完,看到后面他捏住信的手背青筋浮起。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杨夫人头一回看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丈夫骤然变脸,对那封信里的内容好奇极了,想询问两句,却见丈夫利落地将信塞回了信封里,然后对许殊说:“薛夫人,请到书房一叙!”
杨夫人怔了怔,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定北侯看到老妻的反应,却没有多言,只是冲她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杨夫人止住了脚步,担忧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竟能让丈夫如此重视?还有这薛夫人,以前是个知书达理的贤内助,一段时日不见,怎么感觉变了许多?
***
进了书房,定北侯将信按在紫檀木书桌上,眼神犀利地盯着许殊:“信上所言,皆属实?”
许殊叹气苦笑:“侯爷,信上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陆国公府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即便是要探亲访友,也断没有让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单独出发的道理,他们家那么多小子都是摆设吗?况且陆瑶到了雍州后就没继续往东,还好巧不巧地遇到地痞流氓纠缠,被薛煦州救了,你说有这么多巧合的事吗?更何况,陆瑶此前跟太子过从甚密,陆家有意再出一位娘娘的事在京城也不是秘密,打探打探便一清二楚。”
也就薛煦州那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糊涂蛋才会相信他的瑶瑶单纯善良、天真烂漫,是个纯洁的小仙女。
定北侯心里本来有很多疑惑,在这一刻全得到了答案。
难怪听说赐婚一事,太子也是出了大力气的,原来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竟是太子。也难怪薛夫人如此不情愿,便是下了赐婚圣旨也一直迟迟不肯来解除婚约。
“欺人太甚!”他气得用力攥紧了手里的信封。
许殊叹了口气:“可不是。我们薛、杨两家,世代从军,族中男儿多战死沙场,对大燕忠心耿耿,不料有朝一日竟……哎,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先贤诚不欺我也!薛煦州虽在男女之事上拎不清,可到底是从小随他父亲征战沙场,十几岁就上阵杀敌,一朝大败晋国,本是好事,谁料这可能是我薛家祸端的开始!”
定北侯掀起眼皮打量着许殊,很是意外,往日倒是没看出来,这个侄媳妇还有这等本事和眼光。
哪怕明知许殊此言有挑拨离间的意图,定北侯听了这些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心里涌现出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和危机感。因为许殊所言句句属实,薛煦州不过才19岁,刚打了一场大胜仗,在薛家军中立稳脚跟,哪会有不臣之心。
他班师回朝的事也是近期才定下的,太子就能将一切安排好,让陆瑶不动声色地接近薛煦州,这怎么也不会是临时起意,只能是蓄谋已久!
太子对满门忠烈,嫡系只剩两个毛头小子的薛家都不放心,又如何放心他们人丁兴旺的杨家?
定北侯觉得太子此计,恐怕并不是单纯为了对付薛家,也是冲着他们杨家来的。
时至今日,他们家谁不对薛煦州恨得牙痒痒的,便是他也对薛家略有微词。若非今日许殊跟他们说明了这背后的真相,他都还会怨薛煦州那小子不守信义,两家定然会生出嫌隙,关系再不复从前。
许殊见自己说完了那番话,定北侯一直不接话,而是凝眉沉思,就知道,他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而且啊,搞不定还会脑补不少,这是聪明人的通病,喜欢想太多。而且因为聪明,还往往觉得自己是正确的。
她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
稍许,定北侯抬起头,面色恢复了初见时的和善:“贤侄媳所言甚是。不过薛家有你,定能无恙,贤侄媳着实不必过于忧虑。婚姻之事讲究缘分,是我家大孙女与薛将军无缘,此事就此作罢吧。薛将军大喜,若是贤侄媳不嫌弃,老夫还要来讨一杯喜酒,沾沾喜气!”
听出他态度的转变,许殊也乐见其成,笑道:“这是自然,侯爷若能来,敝府蓬荜生辉!只是我先前所说的事,侯爷以为如何?小子虽不才,但有一颗赤诚报国之心,已请缨前往边疆!”
定北侯很是意外:“煦明也去了边疆?”
不是一直舍不得吗?
许殊含笑解释:“是啊,他不小了,也该担起身上的担子了。”
这话就说得有点意思了,薛家有薛煦州支撑家业,何时需要薛煦明承担了?
定北侯觉得这里面可能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回头得找人打探打探。心里百般想法,他面上不显:“这些事由得她爹娘老子操心去,我个糟老头子就不再多管闲事了,省得惹人厌!”
许殊听懂了他的婉拒,也不奇怪,杨家不要面子的啊,哪可能轻易将大孙女转而许配给薛煦明。反正她来之前就想好了,能结亲是最好,毕竟这会儿姻亲是最可靠的联盟方式之一,不能也没关系,消除了两家的误会,修复好了关系就成。
如今看来效果不错,定北侯已经对太子生出了不满和怀疑,只要再瞅准时机添一把火,杨家迟早会倒向薛家。
她笑盈盈地说:“侯爷所言甚是,侄媳今日叨扰许久,也该告辞了!”
定北侯没有挽留她,但亲自将许殊送了出去。
这让躲在暗处打探消息的各家探子都傻了眼。定北侯什么身份,三朝老臣,资历身份摆在那儿,便是许多朝中重臣登门拜访,也很少见他亲自送客。而薛夫人不过是他的晚辈,这次去还是退婚,打杨家脸的,老侯爷非但没动怒,还破例送她,真是让人看不懂。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薛煦州这个亲儿子也非常意外。
坐上马车,咳了两声后,他便好奇地问许殊:“娘,你跟老侯爷说了什么?”
他以为今天又要挨一顿的打的,不曾想,一点事都没有,杨家竟轻轻放下了这事,解除婚约意外的顺利。这让自打回京之后就一直不大顺的他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
许殊斜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说什么?是老侯爷心胸宽阔,不与你小子计较!”
薛煦州不大信,但能顺利解除婚约总归是好事,他也没多问,只道:“儿不孝,劳母亲替儿奔波!”
许殊神色淡淡:“知道我替你善后受累了,以后就少惹这些麻烦。儿大不由娘,我也管不了你了,这门婚事是你自己求来的,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自己跟管家商量去,我一概不过问!”
“娘……”薛煦州心惊,想说这不合规矩,哪有娶媳妇当家主母不出面的,可看许殊一副倦极了,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只能闭上了嘴。
他很清楚,对于他跟瑶瑶的亲事,他娘非常不满,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不错了,指望她劳心劳力操办,无异于天方夜谭。罢了,这次就委屈委屈瑶瑶,他以后会加倍疼她,补偿回来的。
***
定北侯府发生的这一幕,很快也传到了太子耳朵里。
太子白玉般的脸上浮现出点点疑惑:“可看清楚了?真是定北侯亲自送薛夫人出来的?”
探子连忙道:“回太子,确实如此。临别时,定北侯还说了什么,两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看起来很融洽的样子。不过定北侯从头到尾都没搭理过薛将军一句。”
“这么说,杨家还是有怨的,那这是为何?”太子狐疑,“定北侯这老家伙在想什么?”
探子沉默,这轮不到他说话。
沉吟片刻,太子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等探子走后,屏风后面出来一个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太子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对方:“东方先生,你说定北侯这是何意?”
东方先生垂眉沉思片刻:“定北侯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心里怕是另有成算。”
闻言,太子恨恨地说:“孤倒是低估了他们两家的交情,这都不能使两家结怨,东方先生可有良策?”
东方先生缓缓道:“目前对薛杨两家只能分化,打压一个,拉拢一个。为保京城不乱,对杨家宜采用怀柔策略!”
太子眯起眼思索稍许:“东方先生所言极是。正巧,他们府上的大姑娘不是被退婚了,婚事艰难吗?定北侯戎马一生,实乃肱骨之臣,孤府邸侧妃良娣还缺一二,正好解老侯爷当前之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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