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婆婆却是解释道：“姑娘，这里面是我夫君昔年留下的换形盅，只是盅虫被他们抢了去，只余下这些盅毒，我一直小心收着。”

良素一愣，原来这里面竟是仅余下的最后一点换形盅，节婆婆的夫君与儿子都已然陨落，世间只怕再没人能制出这盅毒了。

难怪适才节婆婆百般珍贵，在手中摩挲了许久，这大约便是她留下的最后一点对夫君与儿子的念想了。

良素摇摇头，将那黑色玉瓶递还给节婆婆道：“这个我不能要，婆婆你自己留着。”

节婆婆却没有接，只看着良素，道，“姑娘，这盅毒我拿着已经没有用了，我的修为已然从结丹退化成了练气修为，这盅毒我已然用不成了。”

良素一惊，转而便明白了，原来瑶山族人修仙与别的地方不同，瑶山族人的修为是与自己养的盅紧紧相连的，盅虫进益了，养盅之人的修为便进益了，反之亦然。瑶山族人若是一直不养盅，修为便会倒退，这亦是瑶山族祖先创下盅毒修仙的功法时便定下的天地法理，唯有如此，才能令瑶山族的养盅之术壮大至今。

良素却是因自小便没有修行过养盅的功法，故而却不在此列。

良素忽地想到，只怕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几名长老才不许族中人养盅，为的便是让族人修为越来越低，他们的修为却越来越高，才好一直控制着族人。

难怪适才那百户长见到良素的元婴修为，便想当然尔认定良素是长老的族亲，如今这瑶山族中，能有元婴修为的，恐怕也只有长老身边的人了。

节婆婆却又看着良素，眼中忽而竟有些亮，“姑娘，老身不知你是何人，但，老身觉得，说不定你真能救瑶山族，这盅毒若能助你，是老身之幸，亦是节氏之幸，若是真有这么一天，老身便将换形盅的功法拿出来，传给族中的孩子们，也算换形盅后继有人了。”

良素看了看节婆婆，面前这名衣衫褴褛，嘴角还有伤的老人家，竟是这般通达，比之如今瑶山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不知强了多少。

良素再不推辞，却是接过了那黑色玉瓶，节婆婆又亲自传了良素用法。

这一日，自节婆婆破败的吊脚楼里走出来的，哪里还是一位俏生生的姑娘，却是一名衣衫褴褛破败，一脸灰尘，身量矮小的小小少年。

良素便在节婆婆这里住下了，旁人问起，节婆婆只说是娘家投奔来的，如今瑶山族中这般孤苦无依投奔亲眷的人极多，倒没有人细问。

良素与节婆婆却另有打算。

过不得几日，节婆婆家破败的吊脚楼摇摇欲坠的小门忽地被人用力地捶打着，节婆婆开了门，一下子就被人从外面用力拽了出去。

良素忙跟着出来，便见到一名管家打扮的百户长满脸凶神恶煞的模样抓着节婆婆凶狠地道：“偷了几日懒了，还不快些去摘辅灵果！”

原来这便是新的百户长，想来那被良素废去修为的百户长已然被顶替了，这新的百户长是来抓壮丁的。良素果然见到他身后跟着不少老弱病残的女子，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孩童，有些是上回见过的，有些是没见过的。

那百户长见到良素，立时也一把抓住，道：“怎么你家还有个小子？也不去服役？”

节婆婆见他抓了良素，立时上前抱住良素道：“大人，这是我娘家投奔了来的，自幼体弱，若是大人不嫌弃，就让他与我一道去摘果子罢？他比不得旁人家壮实的小伙子，却是做不得那些苦役。”

那百户长看了看节婆婆，又看了看良素，忽地用力一把抓起良素竟晃了晃，又用力将良素丢在地上，道：“这小身板儿，只怕是做不得开挖灵泉、种植灵树那样的重活了，罢了，大爷就仁慈一回，让他跟着你摘果子。”

原来这瑶山族中，老弱妇孺便被抓去采摘辅灵果，少壮男子便被迫去做一些苦役。

良素却是早早与节婆婆商议，要寻个法子去那“上面”看看，商议来商议去，这采摘辅灵果倒是有机会能去“上面”送果子，故而良素便决议跟了节婆婆去采摘果子。

此刻听了百户长这般说，良素立时做出千恩万谢的模样，又做出乖巧的模样跟在节婆婆身后。

如此，一群人便跟着新来的百户长去那辅灵果的林子中。

到得林子中，良素果然见到好些男子在栽种更多辅灵果树。

那百户长用木棍将良素等人赶入林子中，便几个人分包了一大片果园，良素看了看自己与节婆婆并另外三名婆婆分包的果园，竟有十几株辅灵果树，又听那百户长道：“今儿你们要将分包的果树都采完，否则一个都不许走。”

节婆婆并其余三名婆婆听了这话，面上却是没有一丝表情，想来是早已麻木。

良素却是蹙了眉尖看了看，这样多的果树，且要摘到几时才摘得完？

只是良素也没有旁的法子，这里这般多人，要用修为也用不得，只能匿了修为，老老实实与节婆婆等人一道采摘果子。

好容易干到日落之时，十几株辅灵果树却还有一小半没有摘完。良素凑近节婆婆问道：“这般情形，怕是摘不完了。”

节婆婆却道：“往常也是如此，只有夜里也采摘，才能摘得完。”

只良素还未来得及接话，却觉着身后被什么狠狠杵了一下子，饶是良素元婴修为亦觉得剧痛难忍，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却是那百户长凶狠地道：“果子还没摘完，还有空闲聊？”说罢木棍又举了起来就要敲在良素身上。

节婆婆忙上前跪在那百户长跟前求情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们这就去摘果子。”

百户长哪里听节婆婆求情，手中木棍照着良素的头便敲下来。

良素忙侧身一躲，堪堪避开，嘴里也假装慌忙道：“大人，我再也不敢了，我去摘果子。”说罢立时躲到一边摘那辅灵果去。

只良素的眼中却是怒火中烧，这帮仗势欺人的狗东西，等着！

那百户长狠狠瞪了良素一眼，这才收了木棍，又去打旁人去了。

节婆婆忙上前看良素，担心地问道：“丫头，你没事吧？”

良素却是朝老人家笑笑道：“婆婆放心，这点打我还挨得。”

节婆婆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却又叹了口气，道：“不若你还是离了这里，免得受这些罪。”

良素却摇摇头，咬着唇道：“我不能走，我走了，我娘亲会不安心。”

节婆婆却是一愣，道：“你娘亲？莫非你娘亲也被他们捉去了？”

良素却又摇摇头，忽地冷笑道：“他们想捉我娘亲？做梦！若我娘亲在，瑶山族不会变作今日这般模样。”

节婆婆听了更不解了却是问道：“令堂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