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12周以后孕吐反应会减轻会消失,可顾黎没有，她的孕吐一直持续到第16周，她闻不得荤腥,鱼啊虾啊这些,她连看都不能看。

不仅孕吐,她还老打瞌睡。有时程渊在沙发上陪她看电视,节目没播两分钟,她的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她虽然老打瞌睡,可睡眠质量却一点都不好,半夜一醒就很久都睡不着,有时候能睁眼到天亮。

除了孕吐、打瞌睡,顾黎还脚抽筋,从十周开始，她就经常脚抽筋,明明钙片一直都有吃,也经常晒太阳,可抽筋的症状却没有减轻。

这一胎真的是让顾黎吃尽了苦头，以至于程渊一直对她肚子里的宝宝喜欢不起来。

晚上，顾黎就喝了几口八宝粥，程渊蹲在床边的地上盯着她的肚子：“这么小就开始折腾你了。”一点都不听话，不是说女儿除了是爸爸的小情人之外,还是妈妈的小棉袄吗？

哪里是小棉袄，简直就是来讨债的。

顾黎现在怀孕20周，体重才114，就只比孕前重了12斤。所幸b超单里显示宝宝一切正常，只是体重比其他同月的宝宝轻了一些。

顾黎把程渊的手拿起来放在她隆起的并不明显的肚子上：“你摸摸她呀！”

程渊的手也不动，就僵着放在她的肚皮上,过了五六七八秒，他把手抽回来了，他不喜欢这个宝宝，起码现在不喜欢。

虽然他对这个宝宝印象不好，可他从来不敢把他的小心思摊出来，他抽回手的下一秒，微微笑着问她：“明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顾黎想了好半天，才冒出两个字：“白粥。”

又是白粥。

程渊问：“除了白粥，其他没有想吃的吗？”

她摇头：“没有。”

最近，顾黎的孕吐已经好了很多，但胃口却没有因为孕吐的减轻而好转，为了让她多吃一点，程渊没少花心思。

“你今晚吃的太少了，我去给你煮点牛肉粥好不好？”牛肉是顾黎怀孕后唯一不排斥的荤类。

顾黎摇头：“已经八点了，等你煮好要很晚了，你明天早上不是还要讲课吗？”程渊从年初开始，已经开始给前去党校学习的一些中层领导授课了。

对程渊来说，她能多吃一点比什么都重要，他把顾黎扶着躺下，把她身后的枕头放高了一点：“你先躺一会儿，我把粥煮上就来给你泡一会儿的脚。”

顾黎的脚已经有些肿了，从初春开始，程渊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泡二十分钟的脚，王雪琴说从网上买一个电动的泡脚盆多好，方便又省事，可程渊不愿意，他觉得插电的不安全。

等程渊把牛肉丁和米放进炖锅里开了慢煮，他在回到房间的时候，顾黎已经睡着了。

程渊看了眼时间，顾黎的作息规律，他太清楚了，这一觉估计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果然，顾黎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程渊正躺在她身边看明天要讲课的资料。

顾黎那放在毯子下面的有点肿的小脚在挠他的小腿。

程渊扭头见她睁眼了，忙放下手里的书，他现在开口就爱问她：“饿不饿？”

顾黎不说饿不饿，她抿了抿唇：“我想吃山楂。”准确的说，她刚刚做梦梦见满树的山楂了。

她现在挑嘴的厉害，这样主动去提及想吃一样东西，倒少见。

程渊难掩欣喜，忙下床去换衣服：“我去超市给你买。”

到了门口，他双脚一顿，现在是四月份，新鲜的山楂要十月左右才上市。

不过现在的大型超市也能买到不少反季节的蔬果，程渊回到床边：“要是没有新鲜的山楂，我给你买冰糖葫芦行不行？”

顾黎现在脑子一根筋：“可冰糖葫芦好甜。”她只想吃酸的。

程渊低笑：“把上面裹着的糖给弄掉不就行了吗？”

哦，也对啊！

顾黎都恼自己的智商了：“那你就别去超市了，我们小区对面不是有一家卖北京糖葫芦的吗？”

可程渊还是想去大超市看看，万一能买到新鲜的山楂呢。

他那点小心思啊，顾黎都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会先去几个大超市看看，实在没有了才会去买冰糖葫芦。

于是，她晃着程渊的袖子：“你就去对面买冰糖葫芦吧，我怕你耽误久了，我又不想吃了。”

这一招着实有用。

程渊临走前去了王雪琴的房间，顾程从顾黎怀孕第10周就跟着奶奶睡了。因为爸爸说妈妈肚子里怀了小宝宝，如果他还跟爸爸妈妈睡的话，万一睡着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妈妈的肚子，小宝宝会哭，顾程觉得自己是个哥哥，绝对不可以把小宝宝踢哭，于是他就自己提出要跟奶奶睡。

“妈，我出去给顾黎买冰糖葫芦，厨房里，我炖了牛肉粥，还有五分钟就好了。”

王雪琴忙从床上起来：“怎么这个时候要吃冰糖葫芦呀？”

程渊很兴奋：“她睡醒了突然说想吃山楂，不过这个季节可能买不到，我就去给她买串冰糖葫芦，我走了啊，厨房你帮我看看。”

王雪琴把他送到门口：“你怎么都不穿个外套，外面好像下毛毛雨了。”

程渊已经跑到电梯口：“没事，就在小区对面，跑过去很快的！”

也就十几分钟吧，程渊就提着两串纸袋装的冰糖葫芦回来了，他把其中一串放进冰箱：“妈，这一串留明天给程程吃。”

“好，”王雪琴正坐在餐桌前吹碗里的牛肉粥：“她晚上没怎么吃东西，你让她先喝点粥再吃糖葫芦。”

“我知道了。”程渊端着温乎的牛肉粥去了房间。

可是顾黎现在就只想吃山楂，于是程渊就好话哄着：“你少喝一点，不然你空腹吃山楂不好。”

于是，顾黎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谁知，喝了一口，就把她的味蕾给打开了。

一碗牛肉粥下肚，她说：“老公，要不你再给我盛半碗吧……”

程渊高高兴兴地又去给她盛了半碗。

这是这一个多月来，顾黎吃的最多的一顿。吃完牛肉粥，她又吃了半串糖葫芦，本来还说不想吃外面的糖，谁知，一个接一个的进了她的嘴巴……

顾黎怀顾程的时候，胃口是吃嘛嘛香，那个时候，程渊还挺怕她嘴巴不停的，现在呢，他是真想看她吃不停。

等顾黎吃饱喝足，从卫生间刷完牙出来，刚坐上床，她突然眉心一拧，身体一僵。

程渊忙问：“怎么了？”

顾黎指了指右腿，眉心拧成了川字：“抽、抽筋了。”

程渊赶紧扶着她躺下，给她按着腿上的穴位。

从顾黎第一次脚抽筋后，程渊就去了一家老中医馆跟人学了一个星期的穴位按摩，尽管不太专业，但貌似很有用。

因为身体上的不适，顾黎怀了这一胎后，就没以前那么古灵精怪了，性子啊，也比以前沉了一点，不过，她疼老公倒是没变，她直起腰按住了程渊的手：“老公，已经好多了，我们睡觉吧。”

这些年过去，她依旧喜欢抱着老公的手臂睡觉，喜欢把腿搭在老公的身上，喜欢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往老公的怀里拱。

等程渊躺下，顾黎正要靠过去的时候——

“老公，”她突然仰起脸：“宝宝动了。”她把毯子掀开，因为饭量小，如今20孕周的她，肚子隆起的程度远没有她怀顾程时候的大。

两双眼睛一起盯着那雪白的肚皮看，好一会儿，顾黎咯咯笑：“可能她知道我们看她，她不好意思了。”在顾黎的潜意识里，她怀的这一胎肯定是女儿，当然，程渊也希望这一胎是女儿，就好像她说的，真的等他们老了，他不能给她洗澡的时候，女儿可以。

程渊看着她的脸，把右胳膊给她，顾黎把头欠起来，枕了上去。

“宝宝，糖果店别去了好不好？”

尽管顾黎这一胎很遭罪，可她依旧每天都去糖果店做糖，王雪琴现在也能帮着她打打下手了，有时甚至还能帮她做一些，糖果店的开门时间依旧和以前一样，做的也大都是本小区的生意，所以客源很稳定。有很多顾客都是从微信里下单，然后第二天去店里取。

所以这段时间，顾黎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实体转移到线上，因为房租在去年续签的时候又涨了10%，房租在涨，可从她这里买糖的顾客有很多都是熟客，顾黎不好意思涨价，也知道一旦涨价，就会流失一部分客源，有钱人虽然有钱，可也不是傻子，不是说你香葱他们口袋掏多少钱，她们都愿意给的，其实很多时候，在熟店里买东西，客人看似买的是你的东西，可也不全是你的东西，卖东西的人也很重要。

程渊现在写小说的时间不多，正月里他开始存稿的一篇犯罪推理小说，这都过去快两月了，也才写了十万字，好在他们没有房贷车贷的压力，小日子依旧过得富余。

顾黎一边来来回回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说：“明天我在群里问一下，如果说在网上卖糖的话，那价格就要往下调一点。”

做生意方面，顾黎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店里的事情，程渊很少参与，在他们家，没有明确的分工，可就是有一种默契在。

程渊每月的工资卡从来不会上交，顾黎也从来都不过问他每个月花销多少，当然了，这全是因为程渊太过于自觉，他工资卡里的钱会在年底一次性提出来和顾黎糖果店每个月留存的钱一起买银行理财。

家里的花销，水电燃气以及瓜果蔬菜这些，全都是两个老人出。然后程渊就会在春节的时候，打着‘过节费’的旗号给两个老人一人包一个大红包。

顾茂那零食店的生意很稳定，每次程渊给他钱，他就会说：“我哪需要你们的钱，我现在挣的钱以后都是你们小两口的。”

程渊不管，他就要给，除了给钱，他还会在父亲节、母亲节之类的节日给两个老人买东买西。顾黎大大咧咧的性子哪里能想到这些，所以这些孝顺老人的事情都是程渊在做。

王雪琴跟左邻右舍聊天的时候一听有人说什么生个闺女以后能享清福，她就反驳回去：“那都是鬼话！那得看你养的女儿找了个什么样的老公。”

哎哟，望山水的那一众帮孩子带娃的老人们，哪个不知道9号楼2406？

那小伙子长的，啧啧啧。

那小姑娘长的，啧啧啧。

一对让人啧啧啧的小夫妻还生了一个让人啧啧啧啧啧啧的粉雕玉琢的娃。

顾黎这一胎的预产期是7月16号，正是最热的夏天。

5月初的时候，顾黎的胃口开始好转，但都是一样东西连续吃好几天，直到把那样东西吃腻她才会换口。

像汤圆，以前她爱吃芝麻陷的，现在就爱吃水果馅的，一吃能连着吃好几顿，可糯米不好消化，程渊就不让她晚上吃；还有饺子，以前她喜欢吃肉馅的，现在就喜欢吃素馅的，王雪琴隔三差五的就给她包一些；除此之外，顾黎的六月菜单最爱就是程渊给她做的酸酸辣辣的鳝丝汤，她每次都能喝两大碗。唯一不好的就是她不爱吃米饭，光嚼不想咽，就很迷。

虽然她胃口好转了，可睡眠的质量却呈直线下降，一到后半夜，她就会醒，为此，程渊给她买了好几种网上所谓的孕妇睡眠神器，可没有一样神器是有用的。

6月8号，周六，昨晚顾黎一夜没睡，尽管眼皮硬得发酸，可无论她怎么闭眼，都睡不着。程渊就跟着她一起失眠，两人坐靠着床背到天边泛起白肚皮。

“老公，你那本《破蛹成蝶》写多少了？”

程渊低笑：“快一半了。”

快一半，都半年过去了，他连一半都没写到。

顾黎晃了晃他的胳膊：“那你去把电脑拿来。”

程渊扭头：“干嘛？要看吗？”

顾黎摇头：“想看你敲键盘的手势。”他手生得漂亮，十指纤长，敲击键盘的手势像一条恣意游走的龙。

程渊就去把电脑拿来了，他怕会辐射到她的肚子，就拿了个枕头护在了顾黎的肚子上。

说来也怪，程渊写了不到十几分钟，也就三四百字吧，顾黎就靠着他的肩睡着了。

程渊也不敢动她，就那么让她靠着，快写到一万多字，他才停下来。他看了眼时间，顾黎已经睡了三个多小时，他把电脑放一边后，就把脸靠在顾黎的头顶上眯起了眼。

很久没有睡踏实的顾黎这一觉睡到了中午，要不是长时间一个姿势不动导致她屁股发酸，估计她还能再睡一会儿。

就这样，她睡不着就让程渊写小说敲键盘的状态持续到了七月初，程渊就是这样赶出了将近二十万字。

有几次程渊问她：“你是不是故意的？”

顾黎就笑而不语。

开始不是故意，但后来就是故意了。

因为她知道，写小说，在过去对程渊而言，是主要的经济来源，但也真的是他的喜好。他龙飞凤舞的脑洞都被他释放在了小说的世界里，那里有他为笔下的人物架构的世界，那里，有他即便千疮百孔却依旧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的赤诚。

7月15，提前一天生产的顾黎脸色苍白地从妇幼保健院的产房里推出来。

程渊抱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一遍一遍地吻着：“宝宝，辛苦你了。”

“不辛苦，”她恹恹无力地笑：“老公，我真的给你凑了一个『好』字。”

是的，顾黎生了一个女儿，体重五斤八两，身长50厘米，母女平安。

程渊也笑，笑得眼眸湿润：“宝宝，谢谢你。”

原本，能遇见她就已经三生有幸了，可让他三生有幸的人为了让他的人生更圆满，硬是咬牙挺过了那难捱的十个月。

第二个月子，顾黎是在家做的，程渊提了三年都没有用的年假，加陪产假，他在家服侍了顾黎22天。

顾黎的一日三餐是他做的，半夜给孩子换尿不湿的也是他。因为是夏天，他们没有给小宝宝用尿不湿，阳台上悬挂的一片片纯棉尿布都是他用手洗的，小宝宝半夜喝完奶要含着睡，他为了让顾黎睡一个好觉，也是他抱着小宝宝去了小卧室，一哄就是好半天。

顾茂总是笑王雪琴这个亲妈是摆设，王雪琴就很无奈：“我倒是想帮，可我也得能插上手才行啊！”

其实她也能给这个小家庭帮很多忙，比如买菜，比如送大孙子上学接大孙子放学。

没事的时候，王雪琴总是爱念叨自己的闺女：“你说你前世是积了什么德，怎么就找到这么一上天难寻，下地难找的老公？”

顾黎总是冲她她挑眉：“命中注定咯！”

哪来的什么命中注定啊，是她把生活在水底的他拉上了岸，也是她用她的甜解了他所有的苦。

因为她的出现，他脚底的荆棘才开出了鲜花，他那样一个骨子里就柔软的人，把对她的爱全都融进了生活的细节里。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他们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