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的一天早晨,因为昨晚顾程说想吃蒸鸡蛋，于是王雪琴给他蒸了一碗的同时也就顺便着给家里的所有人都蒸了一份。

满屋子飘着鸡蛋香。

顾黎刚出房门，就捂着嘴转身回了卧室的卫生间,跟在他身后也刚起床的程渊忙跟了进去。

“怎么了宝宝？”

顾黎弯着腰在马桶旁干吐着,程渊无措地站在旁边给她顺背。

顾黎吐的眼泪都湿了眼角,她眉头拧了几秒：“老公……”

她怀疑……

程渊眸子在转,“宝宝,”他算了下日子：“你例假还没来……”

对,过了两天了。

顾黎弯着湿湿的眉眼,踮脚抱住他：“老公,你又要当爸爸了！”

她说过要给他生一儿一女的！

要兑现了！

可程渊却微微蹙着眉,之前怀顾程的时候,顾黎可是一次孕吐都没有过。

他轻抚她的背，声音里透着心疼：“难不难受？”

顾黎抱着他在摇头：“不难受！”

只要是为程渊吃的苦,她在这方面是真的真的很能‘装’。

“等晚上下班,我去买测孕棒,”他右手五指插入她的发间，在揉她的后脑勺：“晚上我们自己先测一下。”他抱着侥幸，心想着也许不是怀孕呢！

顾黎满脸笑意停不下来：“好！”

当程渊搂着她再次出房间的时候，顾黎的眉头又紧紧地拧了起来，她挣开程渊的胳膊,又转身回去了。

程渊站在门口，吸了吸鼻子，是鸡蛋的味道。他快速走到餐厅，看见了桌子上摆了一圈的鸡蛋羹，顾程正在吃。

顾程昨晚在沙发上睡着了，王雪琴就给他抱去了他们屋,顾程扭头，看见是爸爸，甜甜的喊了声：“爸——”

可下一秒，他就看见爸爸转身走了，爸爸看着好像不高兴……

顾程没有心情吃他的鸡蛋羹了，他跳下椅子，追去了爸爸的房间。

他站在卫生间门口，看见妈妈蹲在马桶边，看见爸爸手里端着一杯水在一遍又一遍抚着妈妈的背。

他小小年纪，很多事还不懂，但是他看的出来妈妈不舒服，“妈妈，你怎么了？”

顾黎刚吐了几口酸水出来，她扭头，脸憋得有些红：“妈妈没事，妈妈就是吃坏肚子了。”

程渊扭头，脸上没有笑，还有些严肃：“程程，你先去吃饭，吃完饭跟奶奶去上学，爸爸今天不能送你了。”

顾程有些失落，可还是低低地“哦”了一声，他刚转过身，脚还没迈步，就又转了回来：“妈妈，你要去看医生哦！”

顾黎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好……”

程渊把她扶起来，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心疼，他把杯子递给她：“我们上午去医院看看。”他等不到晚上去买测孕棒了。

顾黎怀第一胎的过程太过于顺遂，以至于他现在有点慌乱，甚至比怀头胎还要紧张。

顾黎漱完口，靠着洗漱台摇了摇头：“就是孕吐而已，就算去——”

“宝宝，”他打断她，从刚刚顾黎第一次吐到现在，他脸上一个笑容也没有，尽管他脸色微沉，但是他声音还是很轻柔：“听话，我们等下就去。”

不去医院，大概他的心是放不下来了。

顾黎点头：“好，”她抬着两手，两个食指把他的嘴角往上勾：“你笑一个嘛！”

程渊哪里笑得出来，他俯身抱住她：“宝宝，对不起。”又要让她遭罪了，他之前明明都有做措施的。

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顾黎戴了口罩，王雪琴从厨房里出来，愣了一下：“怎么在家还戴那东西？”

顾程扭头回答奶奶：“妈妈吃坏肚子了，要去医院。”爸爸说过，去医院要戴口罩。

王雪琴“啊？”了一声，忙跑过去：“昨晚不是在家吃的吗？”吃的是她上午买的新鲜的牛肉啊！

顾黎仰头看了眼老公，然后小声对王雪琴说：“可、可能怀孕了……”

王雪琴怔了一下，就一下，就差点跳起来：“真哒？”

身后的顾程就很疑惑，为什么妈妈吃坏肚子，奶奶还那么高兴呢？

奶奶也好矛盾哦！

因为上午就要去医院，顾黎早上就没吃东西，不过她也吃不下，甚至一想到早上那鸡蛋羹的味道，她就有点反胃。

医院里排队的人很多，因为没有提前预约，排到他们进诊室的时候已经十一点。

尿检的报告单要两个小时才能出来，程渊早上只请了半天假，于是，两人出医院的时候，他跟领导又多请了下午半天。

两人上了车，程渊把她的手给握手里了：“宝宝，要是真怀孕了——”

“老公，”顾黎瞧得出来他表情和情绪都不好：“我怀孕了你不高兴吗？”

程渊摇头：“不是。”他就是不想她遭罪，要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好，当初他看过不少关于孕妇方面的书，书上说这孕吐会持续好一段时间，而且大部分孕妇一旦出现孕吐，那接踵而来还会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反应。

他低着头，大拇指指腹在轻轻蹭着她的手背：“其实有你，有爸妈，还有程程，”他抬头看她：“我已经很知足了。”其实，可以不用再多要一个女儿的。

顾黎眉心跳了一下：“那你是想……”她咬了咬下唇，停顿了几秒，带着不确定的试探：“想让我打掉她吗？”

程渊一听她这么说，忙摇头：“我没有那么想！”他怎么可能会打掉他和她的孩子。

顾黎见他说不是，脸上的笑才又慢慢爬出来：“那既然木已成舟，你就往好的方面想嘛！”她开始给他灌输女儿的好处：“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情人哦！”

多经典的一句话啊！

可程渊却一点都不期待，他一脸认真：“我就只要你。”

顾黎被他的回答给逗得咯咯咯：“那是比喻女儿贴心好不好？”

程渊不认为只有女儿才贴心：“程程也很贴心。”

顾黎是看出来了，她这个老公啊，未来可能、也许、大概不会是那种没有原则底线的女儿奴。

顾黎继续哄他：“那等你老了，你有程程给你洗澡，那我怎么办？”她也想有个女儿给她洗。

程渊回答的很绝：“我可以给你洗。”

顾黎：“……”

有点冥顽不灵啊～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一波硬的吧。

顾黎把她的手给抽回去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挡风玻璃外：“等下午结果出来，如果真怀孕了，我就约个人流吧，趁早做，对我身体也——”

果然，程渊脸色一沉，“顾黎！”他一急，‘宝宝’都不喊了。

顾黎缓缓地把头扭过来看他：“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她，那她来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程渊把她刚刚抽回去的手给重新拉过去：“我没有说不喜欢她。”

顾黎又看向窗外。

程渊把她的脸给扳过去面对着她：“你不要胡乱猜我的心思，我只是不想你难受而已。”

顾黎是很肯定自己已经怀孕了的：“可我怀都怀了，你再这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也于事无补啊！”

是啊，于事无补了。

程渊把头低下去，声音也跟着低下去了，他知道自己这样有点无理取闹了，可他现在还来不及去调整自己的情绪，他松开顾黎的手，声音依旧恹恹的：“我们先回家。”

顾黎原本是想装生气让他服软，谁知太久没用这招，竟然失灵了。

她的满心欢喜就这样被程渊那死灰脸给一点一点磨没了。

两人回到家，一进门，顾茂就跑了过来：“我听你妈说，又怀了？”他早上刚到店里没多久就接到王雪琴的电话，于是他又赶了回来。

顾黎弯腰，刚准备去拉脚上靴子的拉链，程渊就忙不迭地蹲下去帮她。

此时的顾黎，心里已经积了一点火了，她把脚往后一缩：“不用你帮。”

程渊仰起头看她的脸。

说真的，顾黎是真的没有对他摆过脸生过气。

这是第一次。

以至于程渊一脸无措地蹲在那儿，他怔怔的表情，像被抽了魂。

直到顾黎自己换了鞋回了房间，他看不见她的那一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到她生气了。

程渊站起来，脚上的鞋都没换呢，就要跟上去，顾茂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怎么回事？你俩这是生气吵架了？”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程渊现在哪还有心思跟时间跟他解释啊，他拿掉顾茂的手，一句话不说就跑回了卧室。

顾茂站在鞋柜旁一脸懵懵然，回过神来，他还真跑阳台上去了。

呀，今天没太阳！

程渊回到卧室，见顾黎躺上了床，不仅背对着门，还睡到了床的最里面，从顾程在他们房间睡了以后啊，那床已经靠着墙放了。

顾黎感觉到身后的床垫下陷，她把眼睛闭上了。

程渊侧躺在她身后，柔着声儿明知故问的：“宝宝，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顾黎面对着墙不理他。

“宝宝，”程渊勾着头去看她的侧脸：“我错了，你别气了。”

唉，早知如此，何必那一上午。

顾黎闭着眼，撇着嘴，在心里‘哼’了一声。

“宝宝，你饿不饿？”程渊想把她侧着的身子给扳过来，可手放她肩膀上，又不敢。

顾黎肚子咕咕叫，但是她没胃口，一是因为早上孕吐的阴影还在，二是被他给气的。

程渊哄的不依不饶：“宝宝，你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做。”

顾黎脑子里在翻菜单。

“宝宝，鸡汤面吃不吃？”

顾黎眉心拧了一下。

“你上天不是说想吃炸带鱼吗？”

顾黎未舒展的眉头拧得深了少许，胃里跟着起了一层小浪

“那宫保鸡丁呢？我上次做，你吃了好——”

顾黎猛地一个扭头：“程渊！”她很久很久没喊过他的全名了，“你故意的？”刚刚说的那三样，差点没把她说吐了。

程渊一脸懵：“什么？”

顾黎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她也不想生气了，生气是真的伤人又伤己，她表情缓下来，声音淡淡：“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你去客厅吧，我想睡一会儿。”

程渊一听她要他走，当即就爬‘女也’上面去了，他收着力地用双臂撑着床垫，低着声软抵抗：“我不出去。”

顾黎‘狠狠’剜他一眼：“你到底出不出去？”

他一脸固执：“不出去！”

顾黎：“……”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会耍无赖呢？

好无奈，好没办法，好气，却又好笑。

顾黎在心里叹气，告诫自己：顾黎，你就知足吧，结婚这么多年，人家还这么不依不饶地哄你，你说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知足知足。

“你要不下去——”她刚要说“那你就陪我睡一会儿”……

程渊还以为她要拿什么来威胁他，干脆一低头，把她嘴巴给堵上了。

顾黎眨巴眨巴眼，嘴巴刚松开要说什么，程渊那舌尖就钻了进去。

所谓‘一个吻解决不了的，那就两个吻、三个吻、还解决不了，那就给扔床上……’

顾黎在心里呵呵，都会拿强吻来哄女人了，看来最近没少看抖爸爸！

不过……

这招还真管用，因为程渊感觉到身下的人啊，那两条手臂慢慢环上了他的肩，嘴角有笑意爬出来，程渊弯着眉眼，吻她的力道不知不觉就重了。

吻得正深呢，突然传来敲门声。

程渊气息不稳地松开她，扭头，糟糕，门忘记反锁了。

“程渊，顾黎。”

是王雪琴。

王雪琴刚刚去楼下的水果店买水果去了，这一进门，顾茂就跟她打小报告说两人吵架了。

“妈，你、你等下啊！”程渊赶紧从女也身上下来。

顾黎抿了抿被他吮得有些肿的唇，她怕被王雪琴看出什么，就又翻了个身面对墙了。

程渊去开了门，王雪琴往里瞥了一眼。

哟，还真生气了，这都背着身子睡了嘛。

王雪琴没说话，朝程渊招手让他出来。

程渊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虽然刚刚顾黎回吻他了，可他还不能完全确定有没有把她哄好，于是他朝王雪琴点了下头又折回去。

“宝宝，”他声音小小的：“你还气吗？”

顾黎现在不气，就是想笑，她扭头：“去给我做你以前做过的那种调了汁的面。”她说的是他们还没谈恋爱的时候，程渊生日那次，顾黎做面失败，程渊给她重新调了汁的那种面。

程渊一听她愿意使唤他了，当即就笑了：“那你等着，我马上去做！”他跑到门口，又一次折回来，哎哟，那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宝宝，那你亲下我！”

顾黎撇着嘴：“干嘛，还得亲下你，你才肯做啊？”

她不生气，程渊的胆子就大了：“嗯，你亲下我，我就去做。”

得！不就亲一下嘛！

顾黎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程渊立马把身子俯下去，还没等顾黎亲上他呢，程渊就把身体压下去了，以至于王雪琴在客厅里等得转圈圈。

等程渊从房间里出来，也不去客厅找王雪琴了，他直奔厨房。

王雪琴赶紧追着他跑过去，当她看见女婿那春光满面的一张脸时。

还问什么呀！

瞎操心！

这两口子，就算吵架，那也是在借着吵架在打情骂俏！

下午两点半，两人手牵着手进了医院门诊大楼。

等程渊通过自助机器取了化验单一看，果不其然，真的怀孕了。

经过上午那一波，程渊一点情绪也不敢有了，就像她说的‘木已成舟’，即是如此，那就只能坦然接受这个九个月之后就会来到这个世上的小生命了！

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夫妻间哪有不生气的？这样才有人间烟火气嘛。

不过这气生的……着实有点打情骂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