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

宴会散场多时,郁辰等在酒店门口,迟迟不见辛念出来。

谭芮穿得美丽冻人,也硬是陪着他坚持到现在,感觉清鼻涕都要流出来了,她不得不劝一句,“走吧,他们可能早就从侧门溜了,免得被狗仔蹲到。”

郁辰后知后觉,傅延琛今晚可是为了辛念一掷千万,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这手笔如果是他口中的小气,他自己又算什么?

郁辰自嘲一笑,却不死心地一动不动,“我再等等看,你冷的话可以先回去。”

谭芮露出了跟他上一秒同款的自嘲笑容。

她觉得糟心不已,就因为喜欢面前这个人,她莫名其妙成了自嘲链最底端的那个。

叮的一声,静止多时的电梯门忽然打开。

傅延琛和辛念手拉手地走出来,好像没看见郁辰和谭芮一般,有说有笑地从他们面前经过。

“念念。”

郁辰终究忍不住,轻唤一声。

辛念转头找向声音的来处,诧异道:“郁学长,你们还没走啊,有事吗?”

她的反应不似作假,但“不是假装而是真没看到”这个发现,反而教郁辰越发难过。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即使在人山人海中也会第一眼看到她。

他对辛念就是如此,从前是,现在是,未来还是。

可惜辛念已经看不到他了。

郁辰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不甘、无力和愤怒,故作轻松地提议,“不是说为了感谢我,要请我吃饭吗,我明天刚好有空。”

想到救命之恩,辛念没好意思直接拒绝,而是看向傅延琛。

这是她下意识的动作,足以看出她对这个人的依赖和信任。

郁辰难过到胸闷。

他敢肯定,辛念这模样是在潜意识里将对方当成了自己,但他很好地掩饰住情绪,目光挑衅地看向了傅延琛。

仿佛在说:有种你别耍手段,咱们公平竞争,看她失忆后到底选谁?

傅延琛神奇地读懂了情敌的眼神,之后就是啼笑皆非。

——我要抢你女朋友,谁跟你讲公平?

他对辛念要不要去赴约一事不置可否,只道:“小白已经联系好了新学校,你情况稍微有点特殊,明天可能需要亲自去见一下教授。”

辛念没想到白特助的动作这么快,想到她小学就开始惦记的“画家的摇篮”,当即婉拒了郁辰。

“郁学长,抱歉啊,吃饭的事改天吧。”

郁辰心知强求不得,纠缠下去反而惹人厌,好脾气地点点头,“没关系,那就改成后天。对了,你是不是换了手机号?重新加一下联系方式吧,后天我去接你。”

辛念:“……”

她明明记得这是棵高冷校草来着,失忆了吗?

哦,还真失忆了。

辛念对自己什么时候加过他没印象,也懒得深究,免得等下头又疼。

她客客气气地扫了码,在对方的注视下通过了好友申请,这才和傅延琛双双离开。

“今天好冷啊。”

“让你穿那件长羽绒服你偏不,靠过来。”

“呜呜手也凉,帮我焐焐。”

“老实点,好好焐你的爪子,不许乱摸。”

“诶嘿嘿……”

两人的声音明明不大,却一字不落地钻入郁辰耳中。

他合上眼,不敢去看他们紧紧相拥的背影。

**

回家途中,辛念的信息提示音一个劲儿地响。

傅延琛忍无可忍,一把夺过去,看到冉初曼的名字,二话不说抽出张湿纸巾,仔细地将手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擦了个遍,递回给辛念。

他一本正经地嘱咐道:“手机上细菌很多,要定时擦拭消毒。”

“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我信了。”

辛念歪头打量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实在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被变相戳穿小心思的傅延琛冷哼一声,“你还有脸笑,让你男朋友这么没安全感,自己检讨一下。”

辛念使劲点头,眼泪都快要笑出来。

那些花边杂志还暗戳戳diss她男朋友冷漠不近人情,都是骗子,明明就很可爱呀!

**

目送辛念的身影消失,郁辰终于忍到极限,一拳打在门口的石狮子上。

石狮子:看个门而已,我做错了什么?

谭芮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一跳,赶忙去拉他的手,想看他有没有受伤。

郁辰触电般抽回手,皱眉看向她。

谭芮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避嫌——他女朋友都跟人搂着回家了,他他妈居然还在这跟她避嫌,一晚上受的气终于爆发。

“碰一下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该碰的不该碰的,我不是早都碰过了吗?”

“你别乱说!”郁辰怒视她,声音压得极低,“那晚大家都喝多了而已,也没真发生什么,虽然我很抱歉,但请你自重。”

谭芮感觉被羞辱,气得抬手要打人,响亮的啪一声后,却是打在了石狮子头上。

石狮子:妈的,狗男女。

谭芮这一下疼得表情扭曲,冲动之下口不择言,“说起那天晚上的事,我正好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郁辰沉默不语。

她也不需要他回应,自顾自说下去,“你不是说,去年辛念生日你给她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个男的吗?我刚才无聊查了下,你猜怎么,傅延琛那时刚好在英国进修,同校同专业,人家俩可能早就有一腿了。”

“不可能。”郁辰下意识反驳。

然而回忆中,接电话那男人的嗓音正无限和傅延琛的声音重合。

如果不是那人的声音更沙哑,而且明显带着被打扰了睡眠的恼怒,这两人的声音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如出一辙。

谭芮看着郁辰痛苦的表情,像个神经病一样又开心又难过。

她一边骂自己恶毒,一边狠狠地补上了一刀,“其实也不怪辛念,像傅延琛那样的颜值和财力,真没几个女人抵抗得了,而且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辛念从小价值观扭曲,活得太虚荣,她很难拒绝这样的追求者,一笑,一千万。”

郁辰抬眼盯着谭芮,一字一顿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既然辛念这么虚荣,那我变得比傅延琛更有钱就可以了,对吗?”

谭芮:“……”草。

**

当晚,郁辰从噩梦中惊醒。

他梦到辛念落水了,他跳进湖里却怎么也找不到人,那一刻的绝望让他睁眼时眼角已经湿润。

他以为自己早忘了去年元旦那通电话、那个接电话的男人,今晚却被谭芮的话点醒。

他其实一直没忘,他只是不敢问辛念,既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也因为和谭芮发生的事而心虚愧疚。

那次事后不久,他大病一场,辛念为此连学分都不要了赶回国照顾他,他一下就想通了。

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想失去她。

于是他选择将那晚所有的事遗忘,无论她的,还是他的。

现在,就这一秒,郁辰却再也无法控制心底的恐慌,毫不犹豫拨出了辛念新换的陌生号码。

殊不知,这注定也是一通伤人的电话,因为根本没人接。

此时此刻,被呼叫的电话主人正站在傅延琛的主卧外挠门。

“傅延琛,我饿了,我要吃面。”

“傅延琛,你为什么锁门啊,你不爱我了吗?”

“傅延琛,你信不信,你再不理我我就破门而入把你吃掉。”

门忽然被拉开一条缝。

傅延琛从里头挑起眉尾,拖着懒散的声音道:“你好姐妹说了,让我注意保护自己,你要是实在忍不住想吃掉我,就给我立个会对我负责的字据,那样我可以考虑一下。”

辛念:“???”

你有毒吧!

**

次日,傅延琛一早就去了公司开紧急会议。

辛念也没睡成懒觉,而是在白特助的陪同下来到了潆北艺术学院。

路上,白特助兢兢业业地给辛念介绍完美术系的师资情况,还不忘替自家老板划拉印象分。

“辛小姐不用担心测试成绩,咱们今天去,主要是为了走个过场,老板决定以您的名义给美术系提供一笔巨额赞助费,保证那些教授争着抢着要您。”

辛·每次都要拿钱开路·念:“……”

没办法,她是中途转学,又跨越了从金融到绘画的天堑,难免被挑剔刁难,好在傅延琛和钱有仇,挥舞着人民币帮她斩断了一路上的荆棘。

想到昨晚最终成功吃进肚子里的美味挂面,她虽然失忆,却对他心动了三分。

“都交往四年了,还跟刚在一起似的腻歪,是不是可以认真考虑一下吃掉他的事了?”

辛念小声嘀咕一句,暗自琢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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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辛念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傅延琛,你这个禽兽,居然趁人之危!

傅延琛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张字据,上书:本人辛念决定吃掉我的男朋友傅延琛,无论日后发生什么,都对他负责到底。

辛念:???

她唰啦一撕,拍拍手,得意地笑。

傅延琛默默地从保险柜里抱出厚厚一摞字据,“乖,慢慢撕,累了我帮你揉手。”

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