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踢

潆北市东面临江,江边常年停泊着一排私人游艇。

为了支付昂贵的养护费和停泊费,其中大多数都对外开放了租赁业务,从袖珍浪漫款到家庭舒适型,再到中小型豪华类别,选择众多,游人络绎不绝。

冉初曼预订的是一艘中型豪华游艇——的顶层。

倒不是她想省钱,而是游艇主人临时要用底层,通过中间人好说歹说,承诺包当晚的酒水饮料,还给她打了个漂亮的折扣。

反正顶层的空间足够他们十几个好朋友耍,不要白不要。

于是才有了今晚游艇上下两层同时开趴的盛况。

**

辛念回家后特意化了个美美的妆,换上当季的奢侈品牌高定a字裙,短款收腰的黑色小裙子将她美好的曲线勾勒得玲珑有致,清晰诱人。

对于好友冉初曼,故意扮丑当绿叶衬托她才是羞辱。

小姐妹聚会,当然要争奇斗艳,能艳压群芳那是本事。

这样艳光四射的辛念婉拒了某个名为“男友”的大型腿部挂件,独自出现在游艇上时,毫无疑问引来了无数欣赏、艳羡、嫉妒的目光。

身穿兔女郎制服的苏敏茹一眼认出她,想到自己前阵子因为她丢掉实习工作的事,气呼呼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怎么也来了,都有男朋友了,还没完没了地纠缠郁辰,特意穿成这样,过了吧?”

跟个高级外围似的,难不成已经被那位傅少玩腻甩了,不得已出来捞金?

还是突然恢复了记忆,知道这是谭芮打算提前给郁辰过生日,成心跑来搞破坏?

她恶毒地猜测着。

辛念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苏敏茹,被她一通抢白说得莫名其妙,“我,纠缠郁辰?不好意思,你有事吗?”

苏敏茹皱眉,“我有什么事,说的是你不要脸,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辛念冷笑,“那就希望你有事吧。”

苏敏茹没反应过来,旁边路过的池文却噗嗤乐了。

“哈哈哈,美女你太幽默了,你是刘斐朋友吗,我叫池文,这游艇就是我的,认识一下,以后约出来一起哈皮。”

池文骚包地甩了下香喷喷的头发,从衬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烫金名片递给她。

辛念看着他那厚厚的一摞名片,嘴角微抽。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婉拒,苏敏茹已经先一步抢过名片,低声警告她,“你要点脸,这可是谭芮表妹的男朋友,别弄得跟离开男人活不了似的。”

她高中的时候就看不惯辛念,毕业后听说她一声不响截了谭芮的胡,更是替谭芮不值。

郁辰多好啊,长得帅,脾气好,关键还有能力,听说白手起家赚了不少钱。

人家谭芮可是从小就暗恋郁辰,本来打算高中毕了业再表白,没想到就慢那么一步,白白便宜了这个拜金女。

再说她最近四处找兼职,游艇的活儿还是谭芮给她介绍的,工作轻松,时薪高,运气好还有小费拿,投桃报李,她绝对不能让辛念留下来添乱。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恶意,辛念挑眉。

别看有些人长着眼睛,其实她天生就是瞎的。

她扫了眼苏敏茹的装扮,心里有数,看着池文指了指楼上,“你不是说今晚包酒水吗,就让这位兔女郎服务吧,我看她就是活儿太少,闲的。”

池文了然,原来是楼上冉家那位大小姐的朋友。

别说,这姑娘是真漂亮,那张脸一看就是纯天然的,他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圈子里有这么个小美人?

早知道前两天就不跟刘斐好了,啧。

池文掩饰好心底那副蠢蠢欲动的花花肠子,爽快地大手一挥,“好说,这兔女郎今晚归你们使唤了,带上去,随便用,用坏算我的。”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苏敏茹难堪至极,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怎么办,她没想到辛念认识上面那层的人,还能借着客人的身份颐指气使,难道就任由她这么羞辱自己?

她眼尖地发现了远处走来的谭芮,急忙朝她招手,“谭芮,谭芮,来一下。”

谭芮快步赶到,看到苏敏茹身旁的辛念,心里也是一阵不舒服,她甚至和苏敏茹产生了同样的猜测:辛念是不是恢复了记忆,来找郁辰复合?

不过她没苏敏茹那么莽,面子情总要讲一些。

她冲辛念礼貌地笑了笑,“你今天这是来——”

话说一半留一半,未尽之意大家都懂。

有苏敏茹在前面剧透,辛念要是还猜不到她的心思,那得蠢成什么样?

不就是给郁辰过生日么,她手机密码早就改了,当谁还在乎似的。

要不是冉初曼非想订游艇,旁边那艘最大最豪华的又从不对外租赁,她才不跟这群人挤着。

辛念回以浅笑,“放心,单纯地巧合而已,咱们上下楼,各玩各的,互不打扰。”

打扰了可别怪她不客气。

谭芮想起来楼上的确有个顶级名媛过生日,估计是看在傅延琛的面子上请了辛念,暗暗松口气。

她笑得真诚几分,“好,祝你玩得开心。”

苏敏茹见这俩人没打起来,急忙拉扯谭芮的裙摆,小声央求,“谭芮,帮我跟你表妹男朋友说一下,辛念非要让我上去服务,她就是故意羞辱我。”

谭芮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一时头大。

她自认为了解辛念,客观地说,这位从不是主动挑事的性格。

哪怕在滑雪场时她那两耳光加一脚让她大跌眼镜,那也的确是郁玲把人逼急了,仔细想想完全可以理解,换她也想打人。

所以,辛念这么对苏敏茹,想也知道肯定是苏敏茹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过苏敏茹也是因为替她抱不平,她还真没办法坐视不理。

谭芮思虑一番,没好意思找跟她一点不熟的池文,反而笑着拦下转身离开的辛念。

“敏茹和你好歹是室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个脾气,别和她置气了,就当给我这老同学一个面子,好吗?”

辛念看了眼时间,面露不耐,“好什么好,是谁给你的错觉你在我这有面子?因为你上次帮郁辰诓我出去,所以我得感谢你?就算以前是同学,咱俩也不熟吧?”

真是,慈善宴会的事她可没忘呢,哪来的脸说这些?

辛念怼完谭芮,转头瞪了苏敏茹一眼,“高中那会你不是喜欢到处说我是个外围吗,就因为我用的全是你买不起的东西?正好,今天让你亲眼看看,我都是怎么在外边开展业务的,要么老老实实跟我上去,要么立马滚蛋。”

谭芮面露尴尬。

苏敏茹更是又气又委屈,直接哭了出来。

两人一起看向池文,想等他这个游艇主人开口拒绝辛念的无理要求,不料池文却盯着辛念,满眼惊艳。

好呛人的小辣椒啊,真的太带劲了!

难怪他取笑傅延琛在英国挨了打还对人念念不忘,傅延琛说他不懂。

他现在懂了,他可以他能行!

等他把这个小美人追到手,就带去和那位传说中超凶的未来大嫂比一比,哈哈,那画面想想都有趣极了。

目送辛念的背影消失在通往顶层的楼梯上,池文后知后觉,哎呀,光顾着自我介绍,忘记问小美人的名字了。

问问谭芮——还是算了,免得后院起火。

好在夜还长,他不急。

**

辛念刚走上游艇顶层,冉初曼已经小鸟儿似的飞扑过来。

“辛宝贝,你可算舍得现身了,再磨蹭他们都要派直升机去你家抢人了,全员到齐就差你。老规矩,迟到一分钟,罚酒一杯。”

辛念看了眼时间,超过五分钟,都怪楼下某些没眼色的人。

“是我的错,我认罚,祝我亲爱的初曼小仙女生日快乐。”

她叫住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痛快地连干了三杯果酒,第四杯刚拿起来就被冉初曼抢走。

“好样的,姐妹跟你有难同当,这杯我替你。”冉初曼说话间仰脖一倒,细长水晶杯里的淡蓝色液体便滑入口中。

紧跟着,第五杯进了另一个御姐手中。

对方一口闷完哈哈大笑,“来,辛宝贝,给姐姐香一个,姐姐马上就帮你把这些坏家伙通通灌倒,他们也没比你早哪儿去。”

辛念二话不说迎上去,捧着御姐的脸蛋吧唧一亲,“还是吴姐姐疼我。”

御姐开怀大笑,当真从服务生手里抢过托盘,端回去挨个敬酒,大家你推我让,笑闹不停。

辛念的目光快速一扫,笑得越发灿烂。

一共来了十几个人,无论男女都是熟面孔。

他们不知道她和辛思是亲兄妹,只当两人有点远亲。

因为大家都和冉初曼交好,所以哪怕她从没自报家门,这些少爷小姐也不曾嫌弃,反而担心她被冷落,每次聚会都格外照顾她。

是一群可爱的朋友呀,见到他们可真开心!

她看了眼刚刚才追上来、一脸不情愿的苏敏茹,从她手上的托盘里拿了杯蔓越莓汁,轻轻晃了晃,抿一口。

明明什么也没说,苏敏茹却感觉脸上挨了巴掌,火辣辣的疼。

辛念是外围?

谁他妈见过让派对主人冲上来又亲又抱、还被那个一看就高高在上的名媛捧在掌心的外围?

到底怎么回事,辛念的爸妈明明就是普通人啊。

苏敏茹想到那对日常接送辛念上下学的中年男女,一瞬恍然。

派对主人自称是辛念的好姐妹,应该就是辛念爸妈雇主的女儿没错了,肯定是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所以对方才愿意带着辛念一起玩。

能遇到这样的雇主家,辛念的命可真好。

**

隔壁那艘常年闲置却从不对外租赁的大型奢华游艇上,傅延琛正望着位于他斜下方的辛念,心里默默地发酸。

不就是替她挡酒么,他也行啊。

感受到空气里的危险气息,一旁的白特助努力地练习起忍术,想要融进这夜色里,免得被老板拿来开刀。

他就说么,好端端的,老板为什么突然想起这艘为了纪念他“荣升幼儿园大班”而买的游艇来了,果然和辛小姐有关。

“辛思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傅延琛突然问。

白特助看了眼手机,“路上有点堵,应该快到了。”

话音落下不久,游艇管家领着一人走上顶层的甲板,说曹操曹操到。

辛思老远认出傅延琛,没好气地一哼,“耍什么大牌,碰个面还非要约在游艇,也不嫌冷。”

傅延琛只当没听见,问他:“找我什么事?”

“明知故问,虚伪,你自己干了什么心理没点数?”

辛思看见他就来气,但想到那笔每年固定拨给幸福家园的捐款是辛念小时候的生日愿望,不能说停就停,他只好忍辱负重。

“何会长说,你决定给他们成立个公益基金,让他们以后能自给自足,所以不用我们再继续拨款了?”

傅延琛点头,“对,我每年投入你给的双倍,以我女朋友的名义,他钱够用了自然不能再收别家的,有意见?”

辛思:“……”

都是为了他妹妹,他在暗,傅延琛在明,听起来后者似乎好点?

靠,那他到底是该有意见还没意见?

辛思也没傻到家,脑子稍微一琢磨,开始试探傅延琛,“你不是刚花一千万买了画,怎么还捐,钱多啊?”

如果不是他发现了什么,那就是被辛宝贝当冤大头坑了。

嘿嘿,活该。

傅延琛瞧着辛思掩饰不住的兴奋目光,再一次感慨他这个手下败将是真的单纯。

他想了下,认真地跟自己未来的舅兄解释,“何会长的儿子何昔跟我女朋友是同学,为了预防不必要的麻烦,我打算让何会长发自内心地把辛念当做资方爸爸看待。”

辛思脱口而出,“这关他儿子什么事?”

傅延琛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目光比江水还幽深,“没有人,会让自己的亲儿子打他爷爷的主意。”

辛思:“???”

卧槽,高啊,直接把情敌掐死在摇篮里。

就是有点烧钱。

他正腹诽着,斜下方的游艇顶层忽然传来一阵骂声,被骂的恰好是他本人。

辛思以为这是傅延琛搞的小把戏,头顶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寻思着,我现在都这么牛了,连傅延琛都不敢指着鼻子骂我了吗?

殊不知,傅延琛此时才没空理会他,因为他刚刚发现,辛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骂人者附近,还悄悄指派了两个服务生去更衣室换上泳衣。

她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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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型游艇的顶层甲板上,两个男青年抽着雪茄,口中骂骂咧咧。

“辛思这个傻逼,除了有几个臭钱还会干什么?”

“刘少别生气,那女的就是眼瞎才跟了他,早晚后悔回来求你。”

“回来?草他妈的,谁稀罕捡他玩剩下的破烂货!上次我就不该用京巴,你说那辆卡车怎么就刹住了?过两天我弄一只藏獒去,纯种的,下次就给他直接吓尿——谁在那偷听呢,出来。”

被称作“刘少”的人弯腰在围栏上按灭烟头,将剩余的部分随手扔进水里。

他本来一脸的不耐烦,待看清阴影里辛念那张脸,眼神一亮,不自觉地带出几分垂涎之色。

辛念被发现了也不尴尬,大方地走出来,毕竟她正有此意。

刘少一改先前凶巴巴的态度,笑嘻嘻地朝她招手,“美女,找哥哥有事?过来聊会啊。”

辛念从善如流地上前两步,平静地问:“你骂辛思就算了,但你干嘛骂他妈?”

刘少一听辛思,顿时没了好脸色,“我草他妈又没草你妈,关你屁事?”

辛念蹙眉,“去年夏天那只京巴狗追得辛思满街乱窜,还差点被车撞,是你干的?”

刘少讥笑两声,“原来又是那个傻逼的舔狗,怎么着,你想给我告密?老子怕你?你有证据吗?”

辛念摇头,看了眼远处朝她比划手势的冉初曼,忽然问:“你是来参加楼下party的吧,怎么跑楼上来了,会游泳吗?”

刘少莫名,依旧不给她好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跟老子兜圈子,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收拾你。”

“好吧,我就是想告诉你,像你这种走错片场的,一般都有幸体验到我们内部更刺激的party玩法——辛思?你怎么在那?”

辛念冷不丁冲他身后叫了声。

恰好还真在斜上方偷看的辛思虎躯一震,差点答应。

刘少闻声本能地转头去看,随即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他后边是水,怎么可能有人?

紧跟着,就听辛念说了句,“party就是你爬,我踢,刺激吗?”

下一秒,他屁股上被人狠狠一踹,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越过低至膝盖的围栏,一头栽进了黑漆漆的江水中。

“啊——!!!”

惨烈的鬼哭狼嚎声瞬间惊动了游艇里所有的人。

旁边的同伴吓傻了,哪怕亲眼看见刘少才落水就被两个人捞上来,还是控制不住的双腿发软。

他指着辛念,颤声质问:“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大家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害人?”

辛念点点头,“是啊,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害人呢?”

顿了顿,她似乎想到了答案,“其实你们欺负辛思倒是没什么,但你们考虑过狗的感受吗?”

刘少朋友:“?”

“你有病吧,你到底哪边的?”

辛念捏着下巴认真地思索片刻,“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我看不惯他,也没少欺负他,但是有人敢越过我欺负他,那不行。”

大型游艇高高在上的甲板上,辛思抓着围栏一脸感动,“到底是我妹——”

辛念的声音继续传来,“懂不懂江湖规矩,打狗也要看主人。”

辛思:“……”

这个冤家,他就不该有所期待。

傅延琛肩膀耸动,低声笑起来,“我女朋友真可爱啊,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辛思:md,神经病。

ps,不指他家宝贝,特指傅延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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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肥肥哒,我抽空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