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方义程的异常

人群骚乱不休,乱做一团,哪怕王捕头出了面,依然有大量的酒客往外逃离。

方胜凭栏远望,只听得旁人说那边死了人。

不过是请人吃酒,竟然遇到这种晦气事儿。

方胜并没有离开,他还有事情要询问王捕头,便抱着凑热闹的心态远远望着。

忽然,他眼神一凝,手底猛地抓紧了围栏。

他竟然又看到了那个驼子!

只见一个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的驼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不急不慢地往外走去。

念及上次追踪的障眼法,方胜抿着嘴,没有起身去追,而是仔细观察着这驼子的穿着特点。

恰在此时——

那驼子停下了脚步。

方胜微微蹙眉。

只见驼子缓缓转过身,扬起脑袋,那目光穿过骚乱不休的大厅,与方胜四目相对。

嗡!

耳侧如同炸雷响起,脑袋嗡地一下,方胜的身子猛地僵住了。

周遭人群如流水般川流不息,而这一刻,他却觉得时间都凝滞了。

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好似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这个人,他竟然认识。

准确来说,不止是认识,还很熟悉。

竟是方义程!!!

在方胜心目中,父亲很和蔼,也从未见过他不高兴的时候。

可眼下的方义程如换了个人一般。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方胜,那眼中的冷漠好似看个死人般毫无波动。

耳边一片嘈杂,然而方胜却清晰听得一声冷哼,便见方义程转过身,继续拄着拐杖往外走去。

方胜呆呆地望着方义程离去的背影,直至后者完全消失在人群中,他都没有从那荒诞中反应过来。

他全然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

竟然是父亲!

可怎么会是父亲呢?

父亲为什么要伪装成一个驼子?

真的是父亲么?

......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方胜肩膀上。

方胜身子猛地一颤,转身便见到忙碌归来的王捕头。

他头上透着汗渍,诧异地望着方胜。

“方老弟,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方胜收拾起思绪,“听说又是个命案?”

“可不是么?最近都忙疯了,没想到眼下吃个酒又遇到了案子。”王捕头摇了摇头,歉意道:“待会衙门会来人,恐怕老哥我得带人处理后续事宜,便喝不得酒了。”

“公事重要,在下理解。”

方胜心头浮起一丝阴翳,“老哥,可否透露一下死得何人?”

“不过是两个外来的货商。”王捕头随口回道。

方胜心头一紧。

他心头猛地浮现一丝大胆的猜测。

这人......是父亲杀的么?

不然父亲为何要伪装成驼子出现在现场?

......

回到方家时已是深夜。

“胜少爷,您回来了?”

门房看到方胜下了马车,赶紧迎了上去。

门房是一个年轻的少年,唤名阿三,是此前老门房收养的义子,年岁小时与方胜是玩伴,长大便知晓了身份,如今接替了老门房的位置。

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

“父亲睡了么?”

“没有,眼下正在书房看书呢。”

方胜脚步一顿,看似随意地问道:“父亲今日是何时回来的?”

阿三想了一下,说道:“申时便回来了。”

方胜心头困惑,又问道:“回来之后出过门么?”

“没有,一直在书房看书呢。”

没出过门,那自己在醉仙楼看到的难道是鬼么?

方胜连大氅都没换下,径直穿过几个长长的走廊,又越过了几个花园,很快便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里灯火明亮,隐隐见得方义程的身影。

方胜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爹?”

“胜儿啊,你回来了啊?”方义程温润的声音紧接着从书房里传了出来。

“父亲,我今日遇到了些事情。”

“外面冷,且进来说吧。”

方胜推门而入,入门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草药味。

他轻轻一瞥,看到书房一角架起了药炉,热气正滚滚向上升腾,药香充斥整间屋子。

方义程便坐在书桌前,面带微笑。

“有什么事情?”

看着眼前微笑和蔼的方义程,方胜不由想到了醉仙楼的那一幕。

简直难以想象父亲还有如此冷漠的一面。

方胜轻吐了一口浊气。

“今日我在醉仙楼宴客,遇见了命案。”

“命案?”

方义程脸色愕然,旋即目光关切地落到了方胜身上。

“你没事吧?”

方胜死死盯着方义程,然而却并未观察到任何异样的神色。

好像全然不知此事。

父亲难道不知道此事?

现场情况那么混乱,弄得人尽皆知,他怎么会不知道?

难道......不是父亲?

极有可能!

既然那驼子能施展障眼法,怎不会是易容术?

江湖把戏怎可蒙骗我?

方胜心头顿时大石落地。

“胜儿?”

耳边响起了父亲关切的声音。

方胜顿时惊醒,连忙道:“我倒是没什么事情,不过听说是死了两个外来的货商。”

方义程摇了摇头,责备道:“眼下宁安县乱得很,能别出门还是别出门了。”

方胜略一踌躇,想到了易慎,道:“爹,眼下宁安县这么乱,每日都有命案发出,要不,我们先去外县躲躲?”

“躲?”方义程叹息道:“若是躲到外县去了,宁安的生意怎么办?”

“算了,姑且等些时日吧。”

方义程站起身子,走到书房一角的药炉前,拿起帕巾架起药炉,将药倒入碗里,送到方胜面前。

“今日楚老先生派人过来,又送了几剂新药,我已经帮你熬好了,你且喝了看看。”

方胜脸上顿时皱作一团,只是闻其味道,便能感觉这药比之前更苦了。

这楚老先生也真是的,整日研究药剂,偏偏一种比一种苦。

一点都不考虑患者的感受么?

眼下父亲正盯着,方胜也不好推辞,拿起碗,捏着鼻子开始慢慢喝了起来。

咕咚咕咚......

可真苦啊。

方胜微微错开目光,不经意间目光落到了一旁的镜子上,上面正倒映着方义程的脸。

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凉透全身的毛骨悚然从心底猛地扩散开来,遍及全身。

方义程一扫往日的温润和蔼。

脸上转而是一种贪婪、渴望的神情。

那种感觉,就好似不是在看一个活人。

而是在看什么宝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