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听说了嘛？原来太和族长被毒死这事还另有隐情呐！”

“没听说啊！啥隐情？”

“切，这你都不知道？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出去别外传啊！……我听说，之前太和族长发现了夫人和自己的外甥虺云通奸，连儿子都不是自己的！”

“啊？不会吧？虺云和虺吉才差了十六七岁，他能是他亲老子？”

“这有什么的，这年头各种花样你还见得少了？太和族长原准备杀了那对狗男女，谁知道被虺云先下手为强，偷偷在饭菜里下毒，这才被害死了！而且我听说啊，那虺云之所以当众揽下了毒害族长的罪责，一点都没有申辩的意思，就是为了不让儿子虺吉的族长之位旁落别家！”

“我的老天！原来是这样，我说之前怎么净听人说族长夫人不大对劲呢……”

“可不是嘛！可怜咱们太和族长英明一世，到头来居然死在了这等腌臜小人手里。”

“那咱们是不是赶紧去找大祭司？怎么能让虺吉那个畜生的儿子继承族长大位呢？”

“诶诶诶！老弟，这话可不敢出去说啊！先不说虺吉那小子在部族里本来就是仅次于虺云的能打，手底下还有一票死忠，单就说咱们那人来人往的族长夫人，谁知道她背地里养了多少厉害的姘头当打手？都是有家有业的，有些话咱们私底下聊聊也就算了。”

“唉……也对，多谢老哥提醒了。”

“没事没事～老弟出门是去打猎啊？”

“哦，这不家里崽子快满月了嘛，我去南村打点酒，过两天办一桌，老哥到时别忘了来赏个脸啊！”

“一定一定！”

……

族长居所灵堂不远处，郑气和风兰时坐在一间简陋的小店里，外面村民们的窃窃私语声虽然不大，但堂堂女娲怎么可能连最简单的顺风传音术都不会，两人几乎一字不漏的听完了他们的交谈。

看着郑气脸上那副云淡风轻的神色，风兰时忍不住有些好奇：“这就是你说的‘草木皆兵’？距离太和下葬的时辰只剩不到一炷香了，光凭谣言真能让里面的人把葬礼推迟到明天？”

郑气微笑以对：“姐姐不信？”

‘我怎么可能不信你的能力……’

风兰时含笑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其实道理很简单。”

郑气淡定饮下一口茶水：“虽然咱们并不清楚那个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但与之相对的，那人也一定想不到部落里会出现咱们这样一批十分关心太和族长死因的‘搅局者’。

因此，那人编织的剧情虽然足够严丝合缝，但相应的，他那套东西对于其他人挂靠上去的新剧情却并不怎么具有‘排他性’……啊哈～好茶。”

放下茶杯，郑气看着不远处虺凉急匆匆跑进族长居大门的身影，原本还有着那么一丝悬着的心情终于完全安定了下来。

“所以喽，如果咱们不去破坏幕后之人原本的目的，而只是在一些细节上稍作修改，那么就不难让那人苦心做出的安排在一定程度上为我所用。

幕后之人为了让应龙部的丑闻二次发酵，特意准备了‘族长夫人不守妇道’的剧本，一切人证物证都是现成的，现在咱们只需要稍作修改，换个男主角就能直接拿来用了。

你也看到了，我只是让同伴们在原有谣言的基础上顺水推舟了一下，这不是很轻易就将原本族长夫人与虺吉一起拖下水了么？

不论幕后之人之谁，在如今灵堂里那个由‘夫人、虺吉、虺凉’三人组成的利益团体中，让虺吉继承下一任应龙部的族长之位才是最符合他们三个人需要的。

如今谣言被提前引爆，如果不能证明虺吉与‘罪人’虺云毫无瓜葛，那么他们急着下葬太和族长的做法落在有心人眼中就会变成实锤了外面谣言的‘铁证’……”

“我明白了！”

听到这里，风兰时眼前一亮，头脑同样不差的她立刻举一反三地明白了郑气此举的用意。

“你在对方事先准备好的谣言基础上制造了新的谣言，把原本只是普通丑闻的事件推高到了惊天丑闻的地步……毕竟虽然虺吉并不是太和族长的亲儿子，但杀人者终究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并不会影响他继承族长之位。

而新的谣言则不然，哪怕‘虺吉是虺云的儿子’这件事听起来再怎么不靠谱，但只要有极少部分人愿意相信，那么他们自然就会极力反对让‘杀害老族长凶手的儿子’继位！”

“没错～”郑气指了指又从灵堂中快速跑出的那道身影，“这样一来，灵堂里那三个可以决定太和族长下葬事件的人为了他们的共同利益，澄清谣言的优先级天然就会超过下葬太和族长的遗体——不出意外的话，虺凉现在就是去通知大祭司延迟下葬的决定了。”

“……精彩。”风兰时忍不住对郑气玩弄舆论战的本事大为赞叹。

在这一刻，她忍不住回忆起来，似乎她还是从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做出的那一大堆天马行空的操作中才第一次知道了战争远远不是大多数人认为的只有战场和前线那么简单。

那时，年幼的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吃瓜围观着“那个人”运筹帷幄，只觉得能成为万民景崇的人皇是何等的威风帅气。

可如今，当她真的坐上了自己曾经憧憬的位置，成为了背负整个华族的脊梁，她才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要付出怎样的努力与代价。

从正式接过人皇权位的那一刻起，她每一天都如临深渊，每一步也都如履薄冰，肩上巨大的担子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真正的战争复杂诡谲、残忍冰冷，身为一国之君所需要统筹的对抗维度更是纵横交错，除了最直观的排兵布阵与军心士气之外，后勤、政治、民心……每一样看似与战争无关的因素其实都在潜移默化中决定着一场战争的成败。

面对如此复杂的战争状况，五千年来一直致力于抵抗外族，以至于并没有多少精力发展政治与文化的八荒世界统治者们越发感觉到了曾经璀璨辉煌的文明正在逐渐落伍……

为了应对这一困境，最近十几代人皇的做法是选出来的继任者年纪越来越轻，以期借助青年人特有的冲劲来帮助八荒进行改革。

而此时，“见多识广”的风兰时想到的则是另外一种办法——

“郑气，你之前还欠我一个问题，没错吧？”

郑气心中咯噔一下。

“没错，姐姐这是要发问了？”

“嗯。”

风兰时含笑点头，随即面色大变，一双威严妩媚中又带着丝丝侵略性的美眸凑上前来，一脸严肃之意与郑气紧紧对视。

“如果答得不好，姐姐可是要罚你的～”

“咕咚——”

郑气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干笑道：“小弟一定知无不言。”

“很好，那孤王来问你，在你看来，如果想要在短时间内提升整个八荒的人族国力，有没有什么稳妥又见效快的办法？”

「自称“孤王”，现在问我问题的人已经从风兰时变成“女娲”了吗……」

思考良久，郑气缓缓抬起头来：“不知‘陛下’想要多快见效，又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听到郑气的问题，风兰时嫣然一笑：“如果我想立刻见效，又不想付出任何代价呢？”

“果然。”郑气苦笑扶额，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想付出代价，又想用最快速度让国家富强起来，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愿意真心帮扶你且不求回报的盟友。”

风兰时嗤笑一声：“愿意真心帮扶又不求回报……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不，其实是有的。”郑气郑重摇头，“陛下，别忘了，人界神州大地和八荒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人界？”风兰时猛地一愣，“可人界的东西不是不能拿到八荒的吗？”

“人界的东西的确拿不到八荒，可那并不代表八荒的东西不能拿去人界加工啊！”

说着，郑气拉了拉自己的衣袖：“陛下请看，这是仙班为了方便，特意为我等学生准备的服饰，这衣服虽然从头到脚都是由八荒产物缝制而成，但缝制与运送的地点却在人界！

如果我们把此法推而广之，大批收进八荒原产的桑布棉麻等原料，拿到工业体系发达的人界进行代工生产，再把成衣通过人界的高效物流体系按需要运到每一个大州所在的仙班，通过建木转运回来……”

“那整个八荒岂不是可以省下至少一成人力！”美眸当中精光爆闪，想到郑气言语描绘中的那个美好前景，风兰时一时间激动得浑身颤抖，“不！不仅如此！还有粮食、军器、书本……太多东西都可以请神州帮忙……”

“是的。”郑气微笑点头，“不知小弟这一作答，兰时姐姐可还满意么？”

“……嗯。我很满意。”

不知为何，说出了“满意”二字的风兰时陡然间又冷静了下来。

‘这就是郑气吗？真是好耀眼的锋芒，无怪乎“曾经”的你能以人界出身登位人皇。

哼，那个不知是谁的敌人真是该死，否则哪怕是让你执政半年，我也不至于到今天才知道还有如此绝妙的办法……

罢了，我本还想着无论你说出什么都只需摇头否认，待你日后成长起来再借此邀请你到轩辕丘出仕的。

但现在嘛……抱歉，我可能忍不住那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