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理事长身上。

那些本来认为功劳应该归于张凡的人，也受到了这热情的挟裹，改变了看法：专家，还是专家厉害！

张凡仍然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无声地退到人群后边，静静地像是一块石头。

理事长发现了站在人群后边的张凡，脸上堆起笑容，亲切地招呼道：“这位实习生，你往前站一点，我有话嘱咐你——”

张凡没有动，脸上的笑容有些神秘。

朱秋奎冷冷地笑了一下，“哼，用一包草药就能救命？就想抢夺专家组的功劳？张神医，你想多了！”

理事长不满地瞪了朱秋奎一眼，很大度地说：“实习生同学，你不要过于自责，年轻嘛，总免不了为年轻付出一些代价。但是，受到一点挫折没关系，关键是能够勇于从失败中爬起来嘛！”

张凡仍然不说话。

朱秋奎脸上相当“沉痛”，“理事长，你不要管他了，我差一点上了他的当，不过，他是我哥哥的好友，我也不好过分责怪他，这事就这样了结吧。你们专家组现在是不是可以研究一下我儿子的康复规划了？”

理事长深以为然，点点头：“这个不必你操心，在制定治疗计划的时候，我已经把康复规划做出来了。我可以安排你儿子进京北温泉疗养康复中心，进行一个月的理疗康复。他是年轻人，恢复得应该很快，出院后，应该能跑半程马拉松了。”

“是吗？”

“科学的康复方案，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理事长很有城府地说道。

“哗——”

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好！”

“理事长的医术真高！”

“太不可思议了！”

“看来，以后谁家有大病，一定到这家医院！”

“对，必须要理事长亲自主治才放心！”

这最后一句话，把理事长给“激怒”了，他紧锁眉头，声音相当严厉：“你们持这种看法，难道不脸红吗？朱玉柱生命的成功挽救，是我们专家组四位专家群策群力的结果！如果非要把荣誉放在我一个人的头上，那我宁可金盆洗手手退出医疗界！”

这一番话，高高在上，高风亮节，高德大义，高屋建瓴，简直有高耸入云须仰视才见的效果……

理事长的话，有如导师一般，一下子把人们的思想境界给拉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

好多人感到自己跟理事长比起来，相当渺小，急需提高！

听听人家说的话，多么高尚啊！

这才叫气度！

这才叫风格！

“哗——”

静了几秒钟之后，突然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时，朱玉柱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他脚步有些虚，但精神很好，在别人的扶持下，一边走向病床，一边冲大家微笑。

当他路过张凡身边时，忽然站住了：“咦，这不是上次差点把我治死的张凡吗？”

说着，扭头质问朱秋奎：“爸，谁叫他跑这里来的？”

“唉，都是你伯父，中毒太深，非说他能治你的病。我差点又上他的当，多亏专家组的方案，不然的话，你……”

“爸，你就是吃一百个豆不嫌腥！这种村医，怎么可能治大病！”朱玉柱眼光从爸爸身上转向张凡，“张凡，上次我爸跟你说过，如果你缺钱花的话，我们家可以资助你一点。请你不要缠着我家不放好不？要骗的话，满世界去骗好了，非要叮住我们朱家一家骗起来没完吗？”

张凡仍然没说话，眼里满是同情地看着朱玉柱，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

“张凡，你的脸真大！我这样揭了你的老底，你还赖在这里不走？”

“你……今年多大？”张凡忽然出口问道。

“我多大关你屁事？”朱玉柱吼道。

“没到二十吧？”张凡轻轻道，“太年轻了……”

“滚！滚滚滚！马上从我眼前消失，不然的话，我叫保镖给你松松皮子！”朱玉柱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保镖，快来！把这个人给我揪出去，往死打，直到他跪地求饶！”

“来了！”

一直守护在走廊里的三个便衣保镖，闻声冲进来，带着一股风，向张凡冲去，手中的电棍，直捅向张凡胸前。

张凡一闪。

三个保镖都扑了一个空，身子借着惯性向前，电棍捅到了理事长身上。

“扑通！”

理事长哪里受得了电棍的打击，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一阵剧痛，使得他意识到尾椎骨断了。

咬牙坐着，尽最大努力不叫出声来，以保持自己的尊严，然后，扶着床边，慢慢站了起来。

“理事长，没事吧？”

朱秋奎冲上前问候道。

“没什么……事儿！”理事长汗珠已经冒出来了。

朱玉柱恼羞成怒，跺脚冲保镖骂：“笨蛋！还不快把他打出去！”

张凡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朱秋奎一眼：“不用赶，我自己会走的。”

说着，从容向急救室外走去。

所有人都给他让开一条路，好像张凡是瘟神，生怕碰到张凡身体似的。

人人眼里都透出一种义愤和憎恶！

人群发出正义的议论声：

“败类呀！真是医疗界的败类！”

“能混到这个份儿上，也真是奇葩了！”

“也不能全怪他！社会也有责任，他是被带坏了节奏吧！”

“不要动不动就怪社会！还是他个人品质有问题！”

“这种人就该抓起来判无期！”

“毙了最干净！”

张凡步子沉重，走到门口时，再次回头把目光投向了朱玉柱，轻轻道：“如果你有机会活下去的话，请记住我的话，不作死，不会死！”

“卧槽泥马，还敢装逼！”朱玉柱又叫了起来。

张凡回过头，突然加快脚步，向电梯间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笑骂声。

来到停车场，坐进车里，没有启动发动机，静静坐着，看着前方花坛。

花坛边，坐着几个患者家属。

这些人，不知道正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

家人得的是什么病？

还有希望吗？

医疗费付得起吗？

人世间，人来人往，人生人死，每天都在上演着重复的悲喜剧。

可惜的是，有些悲剧本来可以避免，却被人性的弱点给耽误了。

有些生命本来可以灿烂，却被人性的阴暗给遮荫了！

罢了！

不想它了。

我本无错！

他本该死！

我又何必强迫别人、强迫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