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是谁

原先多余的、粗粝的、讨厌的衣裙全都褪去了,代之的是细腻、紧贴和说不出的温婉旖旎。此刻,徐佩佩正缩在李孔荣的怀里,两只手紧勾着他的脖子,身体犹自保持刚才裂痛时的姿势。而李孔荣则在感受少女娇小浑圆挤压的同时,手轻轻爱抚着她光洁滑嫩的背。记得一个小时前,她整个人都是颤抖的、浑身僵硬,甚至还打了一小会儿嗝,现在她终于平静了,缩在他怀里睡着的模样好像是一只惊吓过度的波斯猫。

男人唯有在*后才是真正冷静的。李孔荣现在就很冷静,可越冷静就越觉得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不可思议。是的,他当初是可怜这个没人邀舞的阿桂姐,可怎么就从可怜变成了喜爱了呢?也许,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这个理由占有极其重要的原因——他不知道其他男人,但就三十四岁的他来说,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处女。

再有,以后世的眼光看,她长的真的很美,但更美的是褪去衣裙之后——她的身体几乎是一件艺术品。对!虽然这样的说法并不好,可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形容。

该怎么安置她呢?!李孔荣在给自己找了足够理由后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爱上一个人其实是一种负累,尤其是爱上一个单纯的、天真的、还在做舞女的女中学生;更尤其的是,他还马上要出国,而且一去最少就是一年;更更尤其的是,他并不是自由的——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他还没有控制权。在考虑身体承受的情况下,他不能天天‘熬通宵’,身体每天最少要有四小时的睡眠,减去另一个李孔荣的时间,他的‘恋爱时间’很有限。

如果另一个李孔荣死了就好了。一个邪恶的想法突然从他脑子里跳出来,但马上就被他制止了。可这种想法一出现就像毒药一样腐蚀着的心,他不由自主跳过此节开始去想如何在身体不受损的情况下杀死另一个李孔荣。好在外间传来的悠长而微弱的轮船汽笛声让他冷静了下来,他其实很担心另一个李孔荣知晓他的这种邪恶想法,一旦知晓,占有更多时间和资源的另一个李孔荣肯定有更大的赢面。

该怎么办呢?!烦恼中的李孔荣下意识去摸烟,但又怕未灭的烟灰会烫伤自己怀里可人儿的脸,手又把烟盒和打火机放了回去。好像是碰了什么,嘣的一声有东西掉到地板上。他吓了一跳,怀里的人也抽动了一下,好在又睡回去了。不过,正当他要缓缓换一个姿势时,徐佩佩轻轻笑了一下,道:“我压着你的了吧?”

“没有的事。”李孔荣手重新抚在她的纤细光洁的腰背上,道:“怎么不睡了?”

“你都没睡呢。”女孩亲了他一下,也换了一个姿势,但双手还是紧勾着他的脖子,温润的身体紧贴着他。

“我不困。”李孔荣低语了一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后又关切的问:“那里……还疼吗?”

“嗯。”女孩点头,“火辣辣的。”说罢又咯咯笑,甜蜜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相公啦。”

“相公?”李孔荣也笑,他想到了打麻将的相公。“那你就是我的娘子了?”

“嗯。对的。”徐佩佩很认真的点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娘子了,我的名字就是李徐小曼了……”她正说着,不想李孔荣忽然拉开了床灯,她啊的一声马上用被子掩住身体,着急道:“不许看、不许看,人家不来了,你…你怎么就开灯呀?”

她这么说李孔荣倒想将她整个身体看个遍,可徐佩佩脸上又出现痛苦的表情,大概是牵动了下面的裂口,他只好把灯关了,抱着她道:“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记住你,永远也不要忘记你。”

“嗯。”少女点着头,接着他的解释,手指还在他胸口画着圈,她道:“可你不是会回来吗?”

“我……”李孔荣开了口却僵住了——有些事不是不能说,而是说了她也无法理解,他只好转口道:“你有多高?”

“多高呀……”女孩的手指继续在他胸口画着圈,像是游戏,她歪了一下脑袋,道:“差不多五英尺一英寸吧。”

说的居然是英制,好在李孔荣对英制也不陌生,他接着道:“知道你以前为什么会做阿桂姐吗?”

“嗯。知道。”女孩点头,“太矮了呗。”她说完又嘟着嘴亲了李孔荣一口,道:“谢谢相公。”

女孩确实太矮了(155cm最多),虽然身材匀称,但身高是做舞女的先决条件,现在全靠化短为长打扮成可爱模样,这才引起舞客注意,一炮走红。

“做舞女不是很安全。”李孔荣说出了自己的考虑,“刚才我问过出租车司机了,他说仙乐斯的老板谢葆生不是什么好人。”

“真的呀?”徐佩佩眼睛睁的大大,看着自己的相公有些吃惊,睡意顿时吓没了。

“应该是真的,幸好你没签什么合同。你现在这叫一时吃香,过段时间大家看这样打扮的多了,也就没什么花头了。”李孔荣说得女孩发愣,见她如此,他又道:“你就不要担心以后了,这段时间走红也能挣到不少钱,再说还有我呢,你的事情以后就是我的事了。”

“嗯。”女孩点着头,身子靠的他更紧一些,不再那么无助。

“不过呢……”李孔荣心中叹了一气。他感觉自己无法掌握命运,不得不为自己女人考虑周详一些,他道:“如果你会唱歌的话,也许可以转行去做一个歌星,只唱歌的那种歌星。”

“真的呀?!”美少女眼睛又瞪大了,这让李孔荣有些不舒服,毕竟男人从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脸,可他又担心万一自己死了——莫名死了、战死了,他几乎没什么留给她,唯有之前整理的一本歌谱,上面全是一些经典名曲。当然,这只有歌词,曲谱必须找人谱,但根据唱调普出简谱并不难,李孔荣不能说是麦霸,但KTV里会唱的歌不少。

“你会唱的话就现在唱一首给我听听。”李孔荣笑。“我可以写一些合适你的歌给你唱。”

李孔荣说完发现她没反应,动了动她她才眨巴着眼睛道:“相公,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快唱!”李孔荣被美少女仰慕的满心甜蜜,但还是在她丰盈的小臀上拍了一记。

相公要听自己唱歌,徐佩佩麻利的套上衣裙,然后打开灯。她毫不怯场,唱之前还提着裙子行了一个屈膝礼,看得李孔荣又想拥抱她、亲吻他。屈膝礼后,徐佩佩这才开始唱一首毛毛雨:“毛毛雨,漫天飞,意中人儿久不归……”这曲唱罢,又唱了一首渔光曲,这首唱完见自己的相公还是毫无反应,她重新爬上床缩到李孔荣怀里,不安的问:“相公,我唱的不好是不是?”

她唱的没有半点不好,只是那些歌不好。李孔荣听她唱前面几句就在想有哪些歌合适她唱。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居然是容易受伤的女人——和人一样,女孩的嗓音也非常美,更难得的是嗓音空灵而清澈,这很像王菲。

“亲爱的,你有一副好嗓子。”李孔荣在她耳边亲吻了一记,然后安然躺下,而后又笑,“我本来以为你只能唱不怕不怕的,想不到嗓子这么美,相公我可以放心了。”

“呵……”得了相公的夸奖,女孩也笑了,她挠了挠爱人,追问道:“相公,快说快说,不怕不怕是什么歌?”

“是一首大路歌。”李孔荣把她紧抱在怀里,低声唱了几句,有趣的歌词让女孩听完就手舞足蹈,她很快就学会了。一会,当听到女孩唱‘看见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李孔荣终于忍不住微笑起来——他彻底爱上了这个小精灵!

*

李孔荣少校起床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疲倦,妻子早就起来了,见他醒了不但给他端了一碗米粉,还递给他一张纸条,道:“周副官打过电话来了,说八点来接你。”

“来接我?”毫不知情的李孔荣少校满脸迷糊,他看到纸条更是迷糊,纸条上面似乎是他的笔迹,上面写道:‘昨夜出去遇见周应聪,出国的事情已谈妥,明天就走,马上准备!PS:纸条在我醒后务必给我看。’

“这谁留的啊?”李孔荣诧异的问。

“你留的啊。”妻子看着李孔荣莫名其妙,“不是你写好放在床边的吗。”她说罢又有些不高兴,“大半夜出去,谁知道是去找哪个狐狸精!”

“我留的?!”李孔荣根本没听到妻子后面的抱怨,他整个人抖了一下,忽然明白这绝不是自己留的,而是梦游中的自己留的。特别是他看到大字下面还有一行细不可见的小字:‘今天晚上务必在十点前睡着!有什么问题可以写在日记里,我能看到。’

“天呐!”他喊这句的时候外头的电话正好响了,妻子担心是周应聪到了,赶忙出去接,只留他一个人呆在卧房里。

“绍盛兄真是好手段啊!”黑色的雪佛龙轿车上,周应聪满是暧昧的看着李孔荣笑,“这么快就把那红舞女给……”他一脸艳羡。昨晚看完电影见李孔荣带徐佩佩去扬子饭店,他只好把目标转到徐佩佩的一个小姐妹身上,昨天晚上也抱过亲过了,怎奈明天就走,不能再一亲芳泽。

“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李孔荣满脸苦相,他从未听说有谁梦游时也会玩女人的,可他就玩了。

“盛兄你不是玩昏了头吧?”周应聪看着他目瞪口呆,他是在为那个徐佩佩抱不平——你怎么能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呢?而且是那样的可人儿。

“我……”李孔荣无奈苦笑,他道:“淑春兄,我实话说吧,我前月在轮机舱里头被重重的撞过一记,当时就昏过去了,欧阳舰长知道的。醒过来就觉得……就觉得……”李孔荣还是不好说脑子里有两个自己,他不想被人当成另类,只道:“反正当天晚上的一些事第二天醒来就记不得了。”

“记不得!是这样?”周应聪怪异的看着他,以他的了解,李孔荣这个老实人应该不会撒谎。

“真是这样!昨晚上到底干了什么我真不知道!”李孔荣摊着手道。

“那我就告诉你,”周应聪道:“昨晚上我在国泰大戏院门口碰到你,我……我刚好同着徐佩佩她们几个去看电影,然后徐佩佩一看到你就和你腻一起,原来你们早就认识。看完电影你就带着她去开房间了,后面的**闺房乐事兄弟我就不知道了。”

“啊!”李孔荣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梦游时居然会和女人去开房间。

“啊什么,你带她去了扬子饭店。我亲眼见你们的车停在扬子饭店,两个人手挽着手进去的。”周应聪接着道。“你小子真是好艳福啊,那徐佩佩我本来想追的,不想被你拔了头筹。”

周应聪说完又想到电影院里那一幕,再道:“对了,你们两个还在电影院里亲嘴,绍盛兄,你老兄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还在电影院里和女人亲嘴!周应聪说的李孔荣臊的只想跳车,可车子已经停了。他家住在吴凇路,现在是去黄浦路上的英国领事馆。

“好了,不说昨晚上的事情了。今天上午我们先见英国领事,再去高昌庙见部长,最后再去见孔副院长,你毕竟是他的副官。下午则有一个茶话会,听说委员长要亲来……”周应聪说的一件又一件公事让李孔荣从羞臊中解脱出来,做梦一般,一晚上他就成了孔祥熙的副官。

“那遵之呢?”他茫然不知的追问着。

“遵之也是孔副院长的副官。”周应聪终于觉得他是真的记不得昨晚的事情,他道,“部里的安排是,在英国,遵之做孔副院长的副官;在德国则是你做孔副院长的副官。其他国家就看孔副院长自己怎么安排了。快走吧。时间赶的紧,别耽误了。”

上午是黄浦路英国领事馆、高昌庙海军办公室、贾尔业爱路孔祥熙私宅,下午则是临近孔宅的蒋委员长官邸、大马路上的百货公司(妻子非要拉着他去买几套体面衣裳),这么一天转下来,李孔荣整个人都精疲力竭,可他依旧没有忘记早上纸条上的那行小字。晚上,深思熟虑后他在日记本上写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你怎么能去招惹一个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