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何月没有回应。

她继续诉说。

之后的某次机会，她碰见了香芋。

而他们的计划，便由此展开。

韩何月的叙说算是结束了，可几个基本的疑问却并没有解开。

“你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被卷入其中，是因为身份盗用？”

“这不是显而易见？”韩何月道，“如果我是主播，那我应该在特定时间内会收到MN的任务提醒，然后参加任务。但我从来没有接触过MN，就连他们的官网，我都没上去过。”

杨潮雨捕捉到两个漏洞。

但她没有点明，而是听对方继续说。

韩何月道：“在我不用参加任务的情况下，在梦里知道了很多关于MN的事情。这非比寻常。我听香芋他们说过，只有主播才能知道涡的情况。”

杨潮雨：不一定。

“所以，你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被盗用了。”她问。

“那你有更好的解释么？”韩何月有些不耐烦，“不想用自己身份信息的人那么多，而在信息爆炸的现在，个人**根本无法掩藏，甚至在某些大机构的大数据下，你比脱光衣服还**。”

杨潮雨点头。

韩何月说的没错。

之前网络上还流行一种说法：手机比你更知道你需要什么。

有人还说，只要对着手机说自己想要的东西，再打开某宝，就能看见那东西的推送……

杨潮雨想了想，问：“那你跟老爹的关系是？”

韩何月皱眉：“为何说起了他？”

“你对他的称呼……有点奇怪。”杨潮雨选择委婉一点的说辞，“如果我没有猜错，所谓盗用信息，也并不是你推测得来的，而是你知道那个盗用信息的人是谁，并且对方可能已经没了。”

这是杨潮雨之前就有的猜测。

她这么问出来时，紧紧盯着韩何月的眼睛，不敢错失她丝毫的表情。

韩何月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她沉默着。

杨潮雨安静等待。

“果然就像香芋他们所说，你的确聪明。”

她忍不住再次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只是这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点烟的时候，好几次都没有打着打火机。

杨潮雨将打火机接了过来，一手防着风，一手帮韩何月点着。她其实很不喜欢烟味，但是为了真相，杨潮雨能忍耐一下。

韩何月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盗用我信息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我的干弟弟。我们两家走的非常近，我们俩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像是亲姐弟。基本上，他遇见什么问题都会来找我。他的父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认了我做他干女儿。我爸走后，他父亲经常来我家送东西送钱。我们都很感激他爸。之后有一天，他找我要我的身份信息，说因为他的年纪不够。”

她望着窗外，吞云吐雾。

“出于谨慎，我就问他要做什么，他说只是登录个信息。他要我相信他，毕竟我们跟亲人一样亲密。之后没多久，我就开始做那个梦了。当时我没有意识到是身份信息的缘故，而当房东消失的那一天，他也一起消失了。同时，我对MN和涡的了解越加深刻。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当我把自己的身份证交给他的时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他本人掉入了深渊，连带着，他把最信任疼爱他的干姐姐，也带入了深渊。

那不知从何而起的噩梦，成了现实中让她难以接受的梦魇。

夜夜折磨着她。

说完这些，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扭头朝窗外吐去。

而在她偏过头的瞬间，杨潮雨看见了她眼角的晶莹。

杨潮雨知道自己的问题不合时宜，但她还是问了出来：

“那按照你的说法，你这位干弟弟可能是在涡里遇害了。那他很有可能会在那个涡里成为逝者。你……”

按照韩何月的说法，她应该积极地去救自己的弟弟出来，而不是毁灭涡，让所有的逝者都消失。

这样一来，她的说辞，不是全然矛盾了么？

虽然亲情跟爱情有所不同，但爱的本质是一样的。

爱并代表着强迫和伤害，爱伴随着祝愿、妥协让步和包容。

苏子若的爱情，让她奋不顾身，甚至抛弃伦理道德，抛弃人性的底线，去救自己的男友。杨潮雨并不赞同这种盲目的爱，但苏子若的出发点是好的。

那类比在韩何月的身上，为了她那个亲爱的干弟弟，就算她不想救他出来，至少也不该说什么让逝者都消失的话吧。

韩何月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最终叹息一声。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意告诉你真相。”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冷血。”

“那你完全可以解释清楚，从头到尾，包括你毁灭涡和逝者的理由。”杨潮雨紧逼着问。

韩何月闭口不谈，像是这番谈话已经结束。

杨潮雨：“你是不是从梦境里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韩何月沉默。

“你是单单不想谈这件事，还是其他的问题都不想回答了？”

“这个问题跳过吧。”韩何月道。

杨潮雨点头。

“那我们就不得不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你为什么能从梦境里知道这么多？”

一开始，杨潮雨听见她的叙述时，曾想过韩何月可能跟其匪筮一样——是被逝者附身的伪装者，所以他们能看见逝者的一些过往。

比如那个上吊自杀的男孩，有可能就附身在韩何月身上。韩何月因此能看见那个男孩经历过的一切。而就像韩何月之前所说，如果她是主播，那她应该会接到MN的任务提示。

伪装者也算是主播。

不可能逃脱这些直播任务。

从这一点出发，要么是韩何月隐瞒了自己的任务，想捏造一个特殊的身份；要么就真的如她所说，她真的不是主播，也不是伪装者。

而在这一点上，杨潮雨持保留意见。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以判断韩何月是否说谎。这“更多的信息”，便是她刚问出来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