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在收到自己手下几个将领接连携城叛变, 投靠陈旻后,田臧出离的愤怒了。

他心中清楚,自己跟陈旻是不死不休, 对方忍不下这口气,早晚要讨回来。但没成想这天来的如此之快, 听闻那臭小子如今手里才两三万人,当真是为了报仇不要命?

田臧对此嗤之以鼻,他才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兄弟情义,就好比吴广, 得知陈胜身死之时,表面上悲痛欲绝, 最后还不是顺势称王。想那陈旻不过是要趁机攻城略地, 好来拓展自己的势力。

“乳臭未干的小王八,”他手中一共十五个城, 现在已经莫名其妙的没了三个。想到这里,田臧不禁咬紧牙关。

身边手下犹豫再三, 还是试探性开口道:“回禀王上, 臣与那李良自幼交好,想他这番不过是一时糊涂,我去好好跟李良说一说, 就算不能劝他回心转意, 但也算是尽了君臣之情, 给天下人做个表率。”

田臧站起身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面色阴鸷道:“你说……你跟李良自幼交好?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呆愣了一下, 他们这帮起义的最早都是陈胜的部下, 互相认识再正常不过, 怎么田臧竟然说这种话,于是连忙辩解。

可田臧不等他说完,挥手让人将其拖下去车裂,还让其全家跟着陪葬。按他的想法,既然两家交好,留在身边指不定也是祸害。

反正这帮人都是向着陈胜吴广那两个废物,都是叛徒!

田臧双拳紧握,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最开始为何那么厌恶陈胜吴广了。可能是因为同样出身乡野,二人可以封王拜相,自己却只能屈居人下,也可能是看不惯他们昏招不穷,自觉能比其做的更好。

但无论如何,那两个废物都死了,自己才是赵王。在之后几百年,他田氏子孙会统治赵国千秋万代!

想到这里,田臧不由露出微笑。他看了看下方臣子,轻声道:“我记得荥阳县令最开始曾经派使者来求和。”

臣子毕恭毕敬回道:“确实如此,赵……叛贼广听到后大怒,现在人还关在牢房里。”

“把人带出来,本王要跟他好好聊聊。”

长久以来,所有起义军都以推翻暴秦为目的,碰到秦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现如今看田臧的意思,竟是要与秦朝官员商量事情,这一旦传出去,整个赵国定会受万人唾弃。

大臣们一时间有些迟疑,不过想到方才被拖出去那位,对田臧忠心耿耿,不过是规劝两句就惨遭车裂,于是纷纷低头,不再敢开口。

……

蓟县,郦寄带着一大帮的人投诚后,便成了县中的红人。

他本身就能领兵打仗,现在竟然还可以凭借口舌,不战而屈人之兵,再加上相貌堂堂尚未娶亲,一下子就成了蓟县婚恋市场上的抢手货。说媒的人好悬踏破了他府上的门槛。

郦寄最开始还面红耳赤,吞吞吐吐,到最后简直不堪其扰。没办法,只能求着陈旻住进县令府,这才止住了如潮水般的媒人。

“这男未婚女未嫁,你既然这般不喜,直接选一个成亲便是了,干嘛跑到令君这儿来?”武臣有些不满,在他心里陈旻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他的府邸就跟那秦朝皇帝的皇宫差不多,只能是陈旻和其家人以及自己这种贴身侍卫待。

郦寄这个做下属的,怎么能一言不发跑到这来?更别提,郦寄这个大老粗还经常不洗澡。

郦寄犹豫着没有回话。

武臣脑中灵光一闪,忍不住坏笑着开口道:“兄弟一场,有什么可以直接与我说,难不成你是不行吗?”

“你……你他娘的才不行!”是个男人都忍不了这种猜测,郦寄紫涨着脸嗡声嗡气道。

不过话说回来,骊姬今年也快二十了,这把年纪还没娶亲,确实在这个时代不大正常。

郦寄憋了半天没吐出一句话,但看了看武臣,忍不住回怼道:“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没有娶亲吗?怎么?你是不是也不行?”

武臣嗤笑一声:“这个也字用得好,我就当你承认了,不过我跟你可不一样,我要是娶亲了,不得回家陪细君,不得陪娃,要是这样,谁来保护令君?将令君交到那帮乱七八糟的人手上我可不放心。”

“也是,”郦寄挠了挠头,“那我也是这个原因,令君对我等恩重如山,在他成亲之前,我自然也不能先娶亲。”

“少来,”武臣当场揭穿其谎言,“你当你掩饰的很好吗?整个府里谁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实话告诉你,这次就是令君让我过来的我问你的,是看中了府里哪个丫头了?”

郦寄一下子就懵了,脸红的吓人。

“是芍药,还是芙蓉?我记得这两个好像是最好看的,看不出来你眼光还不错嘛。”

郦寄低头不说话。半晌,正当武臣不耐烦,要离开之时,突然大声开口:“能不能……帮我问问冷盈小娘,她、她他可曾有心仪之人?”

“啊!?”武臣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想娶冷盈?这、这怎么能啊?”

众所周知,冷盈的父亲是儒家圣贤,她自己也熟读儒家典籍,在整个府中最是强调礼仪规范。女婢们若是穿戴轻佻些,都要被其一顿训斥。这般人怎么可能会二嫁。

“我也知道,”郦寄颓然的坐在地上,“冷娘子八成是看不上我,但我自打之前在令君府上见了她一面,就一直想着他,所以、所以这……你能不能去帮我打听一下?”

武臣叹了口气,“冷小娘确实长得花容月貌,而且年龄上也大不了你多少,她管着县令府,出身也不差,说起来也算是般配。我就帮你问问,不过要是不成了,可不能怪我。”

“自然自然!”郦寄殷勤上前,“此事要成了我定送兄弟一份厚礼!”

“礼不礼倒是不重要?不过你可莫要将这事说出去,冷娘子那般气性,真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搭理你。”

郦寄赌天发誓,表示自己绝对嘴严。

武臣点头,回去后越想越觉得这事棘手,没办法,还是去找了陈旻。

突然听到此事,陈旻最开始还没放在心上,按照现代人的思维,像婚嫁都是自己个人的事儿,他一个上司插什么手?不过转念一想,此时不同二十一世纪。冷盈和郦寄两个都是他的得力干将,若真是因为这件事办得不好而起了矛盾,想要补救怕是就难了。

思前想后,陈旻最后还是直接打算问冷盈。这种事,终归女方自己决定,如果旁人在中间来回传话,传到最后怕是会变味。

当听到郦寄想要求娶,冷盈满面通红,最后竟然忍不住掉下泪来。

陈旻跟武臣对此都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连忙安慰道:“冷娘子莫要如此,你若是不喜,我回去跟郦寄讲便是,你放心,有我在,他定是不敢纠缠你。”

冷盈摇头,“与郦寄将军无关,我只是感叹自己命苦。我若只是死了良人,郦寄将军这样的英雄垂怜,盈然愿意。但早年被狗官糟贱,早就熄了那些心思,如今只想老老实实的把儿子带大,令君请帮我回复郦寄将军。说他的好意盈心领了,不过实在有缘无份,还是请他另觅他人吧。”

武臣还想说些什么,但被陈旻拦住,他知道冷盈这个人内柔外刚,说出来的话没有回旋的余地。于是轻叹一口气,让武臣与郦寄直说。

原本以为郦寄听到这个消息会打消念头,谁知他却更加敬佩冷盈人品。

第二天,直接跑到冷盈跟前,默默的塞过去一把青铜匕首。说这是他小时候自己翁翁送的,这么些年一直没离身,也算是最宝贵的东西了,如今就交给冷盈保管。

言罢不等冷盈作何反应掉头就跑。

回家后,直接将媒人全部请进屋,说自己已有心仪女子,虽然对方没有答应,他还愿意继续等,所以请不要再来打扰。

媒婆们好说歹说无法,最后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冷盈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又酸又甜又苦,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最后只能无限惆怅的轻叹口气。

将男欢女爱之事放在一旁,再说那几个来投奔蓟县的赵国人。有一些以前在陈县还与陈旻说过话,所以这次看见陈旻总有那么几分尴尬。

不过陈旻却表现得很有气度,不仅亲自设宴款待了他们,而且每个人都予以官职。

赵国那边,吴广跟田臧都不怎么懂内务,只是粗暴的寻了几个以前在六国当官的人掌管宫廷之事,而许多限制自己的,看不顺眼的规矩,也纷纷取消。王上都没个正形,其他人在礼仪等方面自然也一塌糊涂。

而在蓟县,张良本就是韩国顶级贵族,冷盈同样是大儒之女,从上到下调理的井井有条,所以这帮人待得极为舒心。

不过陈旻仔细询问之后,发现里面即使是识文断字读过书的李良,才干也不过一般。心高气傲并眼高手低,只论打仗还抵不过郦寄。

想也是,如果良才美玉遍地都是,他也不至于求贤若渴。

虽然这帮人才华平平,但陈旻还是将他们高高的供起来。毕竟是第一批来蓟县投靠的将领,算是给后面打个样。

随着他们一起过来的那几座城,离蓟县比较远,也有些易攻难守的味道,可只要占了它们,就相当于往赵国腹地插了一根钉子,最起码后勤补给方面不成问题。

眼看报仇雪恨就在眼前,哪怕是陈旻最近锻炼的沉稳有度,依旧忍不住暗中握拳。

但就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蓟县。

望着眼前面容凝重的项羽,陈旻忍不住挑了挑眉。

“项小将军可是有什么隐疾?”

项羽不顾形象的大大翻了个白眼,“你才有隐疾!”

之后陈旻老老实实闭嘴,没有回话。

半晌,项羽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陈旻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边,“没事儿,就是奇怪怎么每次见面你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你才苦大仇深!”项羽暴跳如雷,若不是周围都尉拦着,怕是要上前动手。

武臣冷哼一声,快走两步,扶着腰间宝剑,怒喝道:“放肆,我家令君乃是韩王,尔等一个小小裨将,竟如此无礼!况且按辈分,你还应该叫他一声叔叔!”

他不说还好,一提到叔叔两个字,项羽瞬间炸毛,“你这个阴险小人也配称我项氏子孙,好!既然你自称是我叔叔,那我今天就为项家清理门户!”

……我也没自称啊。陈旻在心中吐槽,旋即后退两步防止项羽发疯,然后转移话题道:“这件事嘛……楚王已经拍板决定了,若是你心中不服,大可以去盱眙城中反应,不过在此之前,项将军是不是应该说一下,您这次是来干什么的?”

项羽气得胸膛不住起伏,最后在周围手下的劝说下,总算平复情绪。

整理了下衣襟,幸灾乐祸的看了陈旻一眼,“也没什么,不过是来传楚王的话。”

“韩王陈旻,赵王田臧,二人皆为反秦,如今正值我们六国危急存亡之际,当放下矛盾一致对外,万不可同室操戈,耽误了反秦大计。否则就是这天下千百万人的仇敌。”

说完后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陈旻,“楚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既然你平日三句话不离他,那么就照他的吩咐去做吧!”

陈旻身后众人大惊,他们不明白楚王这是怎么了?或者说楚王背后的项梁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蓟县出钱出力帮他们灭了三川郡,现在竟然说这段话。

“反秦大事”一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如果再去打赵国,简直就是明摆了跟项梁作对,心中既是担忧又觉得不甘。

倒是陈旻,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反应,只微微行礼表示收到了楚王的话,然后就将项羽请进客房,吩咐冷盈招待好。

他这般平静,也出乎项羽的意料。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领着手下离开。

等人都走后,陈旻与几个心腹坐在厅堂,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张良开口道:“如此,令君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陈旻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继续出兵,我们已经占了几个县,要是不打,之前的准备不都是白做了。”

“可是……”罗席有些犹豫道:“项梁那边不是说了,不让我们出兵吗?”

“那不正好,”陈旻微微一笑,“既然项梁那边都发话了,想必田臧也会放松警惕,这时候如果出兵,完全可以一举拿下他西边所有的城池。”

见众人都不说话,心知他们想的是什么,于是开口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不听项梁所言,强行出兵与楚国交恶,定然会将蓟县拖入险境,而我这个令君刚愎自用,为了报仇不顾一切?”

“属下不敢,”众人纷纷行礼。

陈旻摇了摇头,“起来吧,你们这么想也不奇怪。但是如今各路起义军林立,项梁虽然强,也不过是在楚地的一支,我们已经帮着他灭了三川郡、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交换条件。如今他一句话,我们说不打就不打,这让其他人如何看待蓟县?难不成我们真是项梁手中的一条狗?它指哪儿就咬哪儿?”

在场之人既然选择了蓟县,选择了陈旻,自然都觉得自家主公好的不得了,完全不比他项梁差些什么。听陈旻这番话也有些气愤难耐。

武臣直接一拍桌案,愤怒道:“好他个项梁,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令君说的对,那熊心是楚王,令君同样也是韩王,都是王,凭什么要听他的?”

众人纷纷附和,确实,如今天下人将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如果蓟县这时候退了,一个胆小怕事的标签怕是很难洗掉。

在一片应和声中,唯有张良安静的坐在一边饮酒。

陈旻与他碰了下酒樽,开口问道:“先生觉得意下如何?”

张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公子知道项羽这次来是干什么的吧?”

陈旻点头,他自然清楚,想必项梁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不对,但又有不得不这样的理由。于是即使在征讨秦军这样关键的时刻,也让左右手侄子跑到蓟县这边稳定后方。

“项梁那厮,如今心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打秦军,而能让他这般替赵国着想,唯一的理由就是赵国有什么举动影响到他出兵。赵国与荥阳对峙已久,如果就这样放秦军从荥阳出发,与前面的军队里应外合,那恐怕后果不用想也知道。”

陈旻说完,面上带着几分不屑,“想来是我太高看田臧了,原本以为到底都是反秦的人,没想到竟然做出此等天怒人怨之举。”

“自作聪明,”张良将杯中酒水饮尽,自打韩国亡后,他便以反秦为己任。生平最是看不得这样的人,此时也是稍微动了真火。

“你既然知道,就也应该晓得项羽无论如何都会阻拦你,难不成要绑了他?”

“那又如何?”陈旻笑了笑,“像项梁这种人,心中只有成就功名霸业,只要我不耽误他的正事,别说绑了他侄子,就算绑了他亲爹,最后也不会怎样。”

张良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公子的心意去做吧,良会在旁边尽心辅佐。”

“那旻在此先谢过先生了。”陈旻对其微微行了个礼,接着有与众人一起敲定了之后的计划。

……

深秋十月,树上的叶子都已泛黄,今年是个难得的好年景,之前布置的一切,经过一年的时间,都已经可以收获成果。

西红柿、芝麻、小麦、粟米……全部大丰收,因为之前陈旻保证今年不收田说,而且如果粮食太多,会以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收购,所以几个县的百姓纷纷笑开了花。

大家手里钱多了,便想着怎么花出去。一时间,蓟县更加热闹。

在一片繁华中,面容冷峻的项羽显得那般不入,坐在街边的小摊,无聊的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炒熟的芝麻。感受着阵阵浓香在嘴里爆开,项羽微微眯了眯眼睛,旋即紧皱眉头。

身边侍卫小心地看了下他的脸色,试探性说道:“公子,要不要小的去跟司马渠传递下消息?”

项羽摇头,“他现在整日服役,根本接触不到蓟县机密,与他说话只会暴露其他人,还是暂且就这样吧。”

摆了摆手,心中愈发烦躁,自己的叔父兄弟都在前方战场打仗,而他却只能留在蓟县看管那阴险狡诈的小子。虽然项梁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是因为信任自己,可想他堂堂八尺男儿被困于着小小的城池,整日语那些泥腿子往来,便气不打一处使。

虽说蓟县繁华条件优渥,但项羽呆起来却仿佛牢笼。

仆从见项羽心烦,也不免担惊受怕、要知道,这位项小将军虽然在战场上勇往直前,很受士兵们喜爱,可却从来不把他们这些下人的命放在心上。如果一直心情不好,指不定最后自己要遭殃。

于是便自作主张从旁边店里打了一小壶烈酒,给项羽送过去。

当兵的哪有几个人不爱喝酒?项羽自然也不例外,接过精美的酒壶。打开后,闻到里面浓烈的酒香,他不禁在心中暗暗道了声好。

要知道,现在四处兵荒马乱,许多地方粮食都欠收,所以这种用粮食酿造的酒自然千金难求,但是没想到这小小的蓟县依然能提供上如此美酒,可见其富庶。

想到这里,项羽就不禁为当时没有拿下蓟县感到后悔,如果自己不听舒服劝阻,强行杀了那臭小子,想必之后也不会有这么多事端。

如此一思咐,就连手中的美酒也不想再喝了。起身整理了下衣物,便与仆人一起回县令府。

几人前脚才刚迈入,便听有人喊道:“来人呐,有刺客!令君遇刺了!”

项羽微愣,旋即便看到一人持着带血的尖刀从厅堂闯了出来,尚未能反映就见从天而下的箭雨将那人扎成刺猬。

项羽拉过指挥人将刺客带下去的武臣:“这是怎么回事?谁遇刺了?”

武臣面上满是焦急,强行挣开项羽的手,“是我们令君,这刺客趁我们不备,刺了令君一剑!”

“哦?”项羽犹疑,连忙问道:“那人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胸口中了一箭,你快闪开,别耽误我去请医师!”武臣愤怒的推开他,带着侍卫飞快离开此地。

项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片刻后,只觉得如夏日饮冰,心头一片舒畅,暗道:陈旻啊陈旻,你兄长就是被人刺死的,如今你竟然还不吸取教训,只怨你们兄弟命该如此,等我叔叔忙完,这蓟县想必就是我大楚囊中之物了!

无声的仰天狂笑,项羽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待好消息。

然而也可能是陈旻命大,刺客一剑竟然刺偏了。即便如此,他也是重伤在床,估计好久都不能动弹。

项羽还假惺惺的去看望一番,发现躺在病床上的少年面若金纸,气如游丝,连脸颊都凹陷下去,也不禁有些心惊。心想这小子真是命大,伤成这样竟然还能活!?

如今县令府里外里全都可着陈旻一个人忙活,一时之间倒是将项羽晾在一旁。

项羽整日百无聊赖,又看不上陈旻这边草根出身的属下,跟他们没什么话聊。

他是行伍出身见过的伤者不在少数看,陈旻那这个样子,便知对方没个一年半载根本起不来。

于是心思逐渐活泛,想着叔父的命令便是让他看住陈旻不让其出兵打赵国。现在陈旻这个样子肯定是动不了了,既然如此,留在这也没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回楚国,整理后方稳定军心,假如叔父那边真有什么不测自己还能出兵接应。

于是没过两天,便借口话已带到,领着自己的一百来个亲兵头也不回的离开蓟县。

张良作为陈旻的心腹,蓟县名义上的二把手,亲自去相送,等确定人已经离开后回去跟陈旻复命。

听闻项羽已走,陈旻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随意找了个丝帕,将脸上花花绿绿的颜料擦了下去,露出底下清秀白嫩的皮肤,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我倒是想不到,公子竟然还有这等描眉画目的本领,若是让府里的小丫头们看到这种手艺,定要缠着你拜师。”张良接过已被染得花花绿绿的丝帕,半是调侃半是惊叹道。

“先生莫要取笑我。”陈旻无奈,他本身上辈子就是学美术的,也做过自媒体,隔壁桌就是负责美妆的几个妹子,平日关系还算不错,经常看他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偶尔还能提点色彩搭配的意见什么的,时间长了,也练就了一双巧手,虽然跟那些真正的美妆大佬没法比,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首屈一指。

摇摇头,“原本想着就这般迷惑项羽,然后随便寻个人装作是我躺在床上,偷偷分批出兵去打赵国,没想到他竟然连怀疑都不怀疑一下,直接走了,这真是……”陈旻叹气,颇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也没什么奇怪的,”张良与项羽出身很像,都是六国贵族,从小锦衣玉食,而且天赋出众,所以略微一想就知道项羽到底是怎么思考的。

说到底,无非是“骄傲”二字。

他们这些人,接受的是世家贵族最传统的言传身教,打从心底里就不认为像陈旻这样的普通人,在没有什么兵马的情况下,胆敢欺瞒项梁,违背项梁的的意思强行出兵。同时,在他们心里,像陈旻、陈胜,吴广这样的人,终究不过是运气好。在他们的路上,不过是颗不起眼的石子,若是拦了去路,一脚踢开便是。

有人可能会觉得项羽愚蠢傻气,但这就是此时贵族的常态。

并不是不想,而是懒得去想。

一个正常的人会去思考牛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吗?在那些门阀世家眼里,可能自己跟普通百姓的差距,比人跟牛马的差距还要大。

张良苦笑,他自己之前同样是其中的一份子,最开始的时候,饶是绝对聪明,但仍忍不住陷入误区。直到来到蓟县,真切目睹这位出身平平的少年,逐渐成长为一方霸主方才明白,为何许多他们这些六国贵族办不到的事,陈胜吴广这些平民百姓却能做到。

好在现在还不晚。张良,眼睛微眯,看着眼前不断擦脸的少年。

只要有他在,自己心中所想的便能成。

陈旻换了一条又一条丝帕,脸上始终觉得痒,这个时候那些什么化妆的东西都很简陋,他为了弄得像一点,采用自己之前觉得安全的矿石颜料,虽然弄不死人,但可能里面有一些脏东西,所以皮肤难免受刺激。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项羽走了,他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出兵了。

在这段时间里,虽然不能放到明面上讨论,但蓟县众人始终没闲着。而是在赵国附近将田臧与荥阳那边往来密切,暗中约定的事透露出去。

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就连时间地点都很详细,赵国百姓本就很爱戴吴广,对田臧篡位已是满含怨气,如今听到他跟秦军勾搭到一起,更是觉得愤恨难耐,当天晚上就有,士兵起义。

田臧也急得不行,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跟荥阳那边来往的消息竟然走漏风声,于是便怀疑周围人来,弄的所有亲信人人自危,再也没有人敢对他说实话。

可即便如此,风言风语依旧不断,田臧没办法,想着反正项梁那边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荥阳失去了利用价值,于是干脆整合兵马出兵荥阳,以证明自己反秦决心。

不过他虽然瞧不起吴广不知兵,事实上他的能力也没比吴广强多少,荥阳县令见田臧出尔反尔,干脆派人在城门口把田臧答应自己开城门放他去打项梁的事张罗了出来。

这边人证物证俱在,让早听到流言的士兵,更加深信不疑。一时间,就连打仗的气势都没有了。田臧见此愤怒的砍了好几十人,强行压着他们上战场。

大家表面上屈服于他的淫、威,可内心所想全都是——自己真的要效忠这个人吗?

兵乃国之重器,田臧本身就是武将起家,现在连手底下的士兵都不听他的了,更别提赵国其他百姓。

所以,当陈敏这几万大军来打赵国,士兵们大概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便纷纷投降,而田臧之前的手段也被手下人效仿,砍了脑袋挂在城墙上。

望着田臧的人头,陈旻深深吸了一口气,这还只是个开始,所有欠他兄长的,他要一一帮着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