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佟教授的问题，我有点无奈。

我只想给他鉴定一下玉璧，并不想牵扯其他事。

于是我就说，您老是堂堂大学教授，凡是都讲究科学原理，假如我说出一些玄乎的事来，您能信吗？

佟教授微微一笑，说在古代，古人尝试着去解释一些，超乎他们认知的奇异现象，所以才会出现鬼神之说，这种鬼神之说，就被大多数古人，认为是合理的科学的解释，到了现代，才被认为是迷信，而我们现在对一些奇异现象的科学解释，若干年后，说不定也会被我们的后代，认为是迷信，更何况，目前还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呢。

佟教授说到这里，又很坦诚地跟我强调：“所以我个人认为，科学和迷信，不可简单的一分为二，对于刚才的事，李老板尽管赐教，鄙人洗耳恭听。”

从佟教授这番话里，能听出他也是个爽快人，没有多少弯弯绕的心眼，所以我感觉有话直说就行了，没必要跟他打马虎眼。

于是我以晚辈的姿态，说您老是教授，我连高中都没有上，怎么敢对您老赐教呢，刚才的事，说起来很简单，就是那个叫陶桃的女孩子，中邪了，至于她到底中的是什么邪，暂时我还不清楚。

我一提到中邪，佟教授身边的年轻人，摇着头又张开了嘴。

他这种知识分子，不相信中邪之说，肯定是想反驳我。

不过刚才陶桃一个瘦弱的高中女生，一挥手就甩飞了两条壮汉，这就等于事实摆在面前，就算这个年轻人有高学历，他也解释不了这种，违背物理原则的事情，所以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没有反驳我。

听我说到中邪，佟教授点了点头，想必他对此也有了解，所以我就没有再行解释，而是直接解答了他想了解的重点，也就是老姬那个印章的事情。

我说刚才那个人，叫姬怀砚，自称师父是青羊宫的李老真人，不过他用的那枚印章，并不是道家的法印，而是一枚仿造的，满清王朝的玉玺。

佟教授到底是考古学者，对文物肯定有研究，马上就说：“始皇帝持有的那枚，和氏璧雕琢的传国玉玺，早就在战乱之中不知所踪，清代玉玺，大多是乾隆皇帝命人打造的，一共传下来二十五枚，目前都保存在故宫博物馆里，只是不知道，那位姬先生手持的玉玺，仿造的是这二十五枚中的哪一枚？”

我说是第六枚，上面左满文右汉字，写的是天子之宝，这枚玉玺，是祭祀百神专用，白玉材质，方二寸四分，厚八分，上有交龙纽，高一寸三分。

刘二毛这个时候插嘴问，什么是交龙纽？

佟教授和那个年轻人，显然是知道交龙纽的，我本来打算回头再给刘二毛解释，没想到钱小丽也很好奇，竖起耳朵等着听答案。

我在心里冷笑，心说我以前很懒散，从来不接给别人相玉的活，钱小美根本就不知道，我在相玉这方面，还有很高的造诣。

今天我就让钱小丽，代替她姐见识一下，我相玉的本事！

打定主意之后，我就不动声色的给刘二毛解释，两龙蟠结为交龙，所谓交龙纽，就是两条龙蟠结在底座上，中间留一个孔，那个孔是穿绳子的，毕竟玉玺也是印章，还是玉石材质，万一手滑给摔碎了，对于皇家来说，这是大凶之兆，有根绳子在上面，拿来拿去也稳当一些。

然后我又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给佟教授讲解，一枚仿造的玉玺，为什么能镇住中邪的人。

“老姬家里，有一块祖传玉料，据说是清末的时候，一个老太监从皇宫里偷出来的，所以也算是带着龙气的皇家玉料，老姬又会刻印章，于是照着祭祀百神的天子之宝，用这块玉料仿造了一枚，这两年他经常拿着这枚仿造玉玺，利用上面微弱的龙气，给别人驱邪破煞，当然，他是没遇到厉害的邪物，假如遇到厉害的邪物，他这枚仿造的天子之宝，就要失灵了。”

听我说到这里，佟教授表情轻松了很多，说刚才我也认出来，这是一枚天子之宝了，我还以为，这位姬先生把故宫里的文物，给偷了出来，没想到是一枚仿造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一听就乐了，说您老也太会开玩笑了，虽然五九年的时候，小毛贼武庆辉偷了故宫的清代皇后册文，八三年的时候，盗窃犯许反帝偷了马王堆的西汉素纱襌衣，但是现在早已不是当年，现在安保措施那么严密，能有本事从故宫偷文物的，那肯定是当世天字第一号的贼人，不说能飞天遁地，最起码也要有飞檐走壁的本事，你看老姬那五短身材，又矮又胖，一堵一米高的矮墙，他都未必跳得上去，再说了，就算他有飞檐走壁的本事，也没有偷故宫文物的胆子。

佟教授摇摇头，说偷馆藏的文物，未必只有你说的这种方式，好了，李老板，咱们言归正传，你帮我看看这枚双螭谷纹玉璧，到底是不是赝品吧。

佟教授说的没错，偷馆藏的文物，确实还有其他方式，这个我也听说过，那就是监守自盗。

也就是博物馆里的内部人员，利用在博物馆里工作的职务之便，用仿造的文物，替换真正的文物，然后把真文物拿去黑市销赃。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到本世纪初，承德和荆门两地，就爆发了这种，内部人监守自盗的特大案件。

我感觉佟教授今天来，极有可能和这种案件有关。

大多是有人用一枚双螭谷纹玉璧的赝品，偷换走了馆藏的真品。

想到这里，我带着为国家分忧的使命感，郑重其事地拿起，面前那枚双螭谷纹玉璧，扭开台式射灯，在灯光之下，翻来覆去的查看。

我们家相玉的手艺，基本功是辨别一件玉器的材质品次，再往上就是鉴定古玉的真伪，假如是真品，还要判断古玉出品的朝代背景。

而相玉的最高境界，是辨别玉的死活，和了解一块活玉独有的特性。

关于死玉活玉，在佟教授这里还用不到，我只要帮他鉴定，这件双螭谷纹玉璧，是不是赝品就行了。

所谓双螭谷纹玉璧，是汉代玉璧的一种款式，就是一枚浮雕的谷纹玉璧，上面透雕着一对，背靠背的螭，张口挺胸，很威猛的样子。

螭，为狮头虎身，是传说中的龙生九子之一。

玉璧上的双螭，一来是作为附饰，能提升玉璧的观赏性，二来魑是龙子，在古代有辟邪避祸的寓意。

佟教授带来的这枚双螭谷纹玉璧，玉质为水苍玉，似青玉而深碧，玉璧上面间杂着少许白斑，玉璧表面，又有明显的土沁。

土沁，是玉器术语，是指玉器长期埋于地下，久而久之，被泥土腐蚀，土色进入玉器内部，所造成的一种改变玉器本来颜色的现象。

从材质上来说，这件双螭谷纹玉璧，确实是老件无疑。

材质上看不出来，我又从雕工入手。

玉雕的工艺，由于玉雕工具的发展，古代和现代有太多不同，比如钻孔和刻线，古代都是用简陋工具，纯手工打造，而现代有电钻有电磨轮，打造起来就容易多了，不过由于过多依赖先进工具，做出来的玉器虽然精致，但是缺少古代那种巧夺天工的匠人气息，更是少了古香古色的韵味美感。

不过我又看了小半天，也没在佟教授这件双螭谷纹玉璧上，找到什么毛病，这件玉璧上的粗刻的阴线，线条细而密集，有些地方若断若续，玉璧上的谷纹，又小又圆高高凸起，排列稀疏稍显粗糙，怎么看都不像是现代仿品。

反复查看，多次验证，将近两个小时过去，我才叹了一口气，对佟教授说，这是一件真品。

佟教授带来的年轻人，顿时长出一口气，笑着对佟教授说：“老师，我就说木师兄为人真诚，又不贪图钱财，怎么会做监守自盗的事！”

听了年轻人的话，我心说他果然是佟教授的学生，而佟教授此来，还真的是因为调换文物的案子，而且涉案的人，还是他教出来的弟子。

按道理确定这件双螭谷纹玉璧是真品，佟教授那个姓木的弟子，没了作案嫌疑，佟教授该高兴才是。

结果他摇了摇头，说道：“李老板，很多专家学者，鉴定之后都说这件玉璧是真品，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玉璧有问题，你再仔细看一看。”

既然佟教授都这么说了，我就又拿起玉璧，再次看了起来。

这是我用上了放大镜。

这次又查看了足足两个小时，果然被我发现了蹊跷，竟然在右边的螭龙，卷起来的尾巴下面，一块比芝麻粒稍大点的地方上，发现了一个怪异的图案。

要不是我感觉这个图案很眼熟，很可能就会把这个疑点放过去。

我又换了一个更大倍数的放大镜，这才看出来，那个怪异的图案，是用微雕的手法，雕出来的一个汉代仕女的半身像。

按道理汉代的双螭谷纹玉璧，玉雕师在玉璧的隐秘处，雕上一个汉代仕女的半身像，这也没什么稀奇。

但是我却认识这个仕女。

虽然是这个仕女，身穿汉代的服饰，发型妆容也都是汉代的，但是仕女的那张脸，笑容很灿烂，隐隐还带着一股，阴谋得逞的得意。

明明就是我妈，在打麻将时声东击西大搞心理战，让牌友上了她的当，打出她想要的牌之后，她在胡大牌时的得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