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当那抹久飘在暗夜中的昧香袭上来时,徐茗衍几乎是一把就将人推开了,“夫人自重!”
如今宋廖“下落不明”,他的四弟登基为帝,外人再不会唤叶姒羽一声皇子妃,唤作夫人并不失礼。
叶姒羽露着香肩跌坐在地,短暂的错愕后,掩唇一笑,“国师真对容家那个养女动心了?”
竟连她这样的美色都能拒绝。
徐茗衍甩袖,且不提对容绵动不动心,在他良好的教养里,绝不允许发生偷.欢这样的丑事。
但她刚刚的提议还是极为诱人的,思及此,徐茗衍敛气,俯身拉住她的手,将人提了起来,“适才恍惚,做了唐突之事,还望夫人莫怪。”
如今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该下的台阶还是要下,叶姒羽好脾气道:“若国师喜欢那女子,不如今晚就占了,反正,你都是要效忠家夫的。”
徐茗衍没有立即反驳她,闭眼凝思许久。现下跟着宋筠,讨不到一点儿好处不说,还有可能因为《玄帖》惹上大麻烦,最后落个家族没落的下场,还不如搏一搏,助宋廖重返朝廷,利用太上皇等老辈的残余势力,置宋筠一个弑兄篡位的罪名。
而且,太上皇钟情不老术,徐家跟着他,是不会败落的。
徐茗衍舔了一下干涩的唇,暗骂自己和父辈有眼无珠,怎么就将家族的命运压在了宋筠身上。
当他迎着晚霞抬眸时,眼底酝着波澜,露出一抹无害的笑。
*
容绵怎么也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己会被人五花大绑,捆在房柱上。不仅是她,还有柳时易和夏歆等人。可能是习武之人吸入的迷药更多,他们到现在也没醒来。
容绵试着侧抬腿,去踢夏歆的小腿,可两人隔得远,脚尖根本碰不到她的衣料。
“别白费力气了,我给他们下的迷药更浓。”
黑暗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容绵激灵一下,扭头看去,见徐茗衍披着一件宽松的袍子斜靠在门口。
他的左眼蒙着白布,墨发披散在肩头,手执一盏小灯,眉眼含笑,可那笑不似从前,带着阴鸷凉意。
容绵从脚底板感到冷感。
男人执灯走过来,将烛台靠近容绵的脸。
灯影映在身后的木柱上,像一匹饿狼在窥视绵羊。
被光晃了眼睛,容绵偏头,小声问道:“国师这是何意?”
徐茗衍眼中有挣扎,有那么一瞬,甚至想要替他们松绑,回长安负荆请罪,从此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至少那样能保全自己和家人。可负罪感仅是一瞬,很快就被贪婪和欲念驱策,叫他不能回头。他是众星捧月的俊才,绝不能黯然隐退。
“何意?”徐茗衍俯身,将烛台再次靠近容绵,直到把小妮子逼得颤抖了身子,才笑着道,“这么聪明,能徘徊在两个皇族子弟之间,还猜不出我的用意?”
容绵小脸煞白,总感觉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像一场望不到尽头的梦,只有到了终点才能安心,可终点在哪儿呢?
小妮子肌肤透白,脸蛋未施粉黛,却比浓妆艳抹的女人们不知美了几倍,徐茗衍早就对她起了那种心思,此刻见她落在自己手中,冷笑道:“待会儿再叙旧,表哥还有许多要处理的大事。”
随即,他差人将柳时易解绑,带去了隔壁屋子。
容绵脱口而出:“你要带柳都尉去哪儿?”
徐茗衍竖起食指,抵在唇瓣,比划一个“嘘”的动作,“不该问的事情别问。”
走出门扉时,徐茗衍交代另一名侍卫道:“以柳时易的名义去给陛下送个信,就说我的伤势很重,柳时易想要多陪几日。”
“诺!”
“还有,”徐茗衍回眸看了一眼正在看他的容绵,勾唇道,“再捎一句话,就说容绵不愿回宫侍君,打算带着父亲隐居,就此诀别。”
“......诺。”
*
不知被缚了多久,直到窗外冉起旭日,划开了昏暗天际,容绵才听见身侧的夏歆发出动静。
身为武将,夏歆苏醒后的反应非比寻常人,使劲儿地挣了挣,“娘的,谁绑的老子?!”
等她余光捕捉到单薄的小妮子时,一下便愣住,身为将领的敏锐又提醒着她,他们中出现了叛徒。
“徐茗衍?!”
面对夏歆的暴怒,容绵眼皮无力地点点头,“徐茗衍怕是跟谁狼狈为奸了。”
别看平日里,夏歆大大咧咧,这会儿可不含糊,她思忖一圈,哼道:“还能是谁,一定与皇族的人有关,这家伙倒是好,做了双面细作!”
“咯吱。”
刚好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小厮走进来,手里拎着食盒。
“开饭了。”
夏歆“呸”一口,哪怕被人掐住下巴强喂也不吃一口,“给徐茗衍传个话儿,小爷要是屈服一点儿,就是他孙子!”
被灌了几口稀粥的容绵,在那一刻见识到了女将的不屈和英武,心生佩服。
小厮哼一声,将饭碗扣在地上,一副你爱吃不吃的样子,随即解开容绵的绳索,拉着她往外走。
夏歆气得瞪大眼睛,“你们带她去哪儿?她是陛下的人,你们敢动她,会被凌迟处死的!”
小厮不理会狂怒的夏歆,扯着拼命挣扎的容绵去了隔壁屋子。
屋子里,徐茗衍正在饮茶,见小厮粗鲁地将人拽进来,皱起眉心,“放肆。”
小厮自知手重,赶忙松开,退后一步堵在门口。
容绵趔趄摔倒,爬起来时被徐茗衍以佩刀勾起下巴。
两人在日光璀璨的屋子里对视,带着较量。
徐茗衍勾唇,“怎么,跟了陛下几日,就长能耐了,以前那个乖巧听话容易脸红的容家养女,是你刻意装出来惹人怜的吧?”
忍着下巴处传来的痛意,容绵强作镇定,“你想怎样?”
“我造反了。”
容绵没有诧异,那会儿被绑缚时,已经消化了这份惊讶。
徐茗衍呵笑,用右眼紧紧锁定她娇俏的面容,“你说,举兵攻打长安那日,我是将你献给将士好,还是留为己用的好?”
留为己用,这四个字带着浓浓的暗示和嘲讽。
无非是在告诉她,唯一的出路就是以色侍人,只是侍奉的人不同罢了。
是在要她求他吗?
容绵忽然露出一抹从未流露过的讥诮,直直望进他的眼睛,“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有时候,一旦背离本心、控制不了局面,原本不想讲出口的话也能脱口而出了。徐茗衍一边硬撑着场面,告诉自己无法回头了,一边撇了佩刀,用指腹刮蹭容绵的眼帘,“那你可考虑过你爹?”
一听这话,再坚强的心防都会溃塌一半。容绵颤着睫毛,咬牙切齿道:“挟持老弱,乃卑劣恶徒所为。”
徐茗衍更为烦躁,原本是想在软弱的小妮子这里听见臣服的话,也好给自己筑起三丈心墙,可这丫头明明怕的发抖,却一直嘴犟,犟到想让人将她的嘴缝上。
这时,叶姒羽走进来,“控制住柳时易了,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启程,去汴州调兵。”
徐氏世世代代研制不老药,到了徐茗衍这辈,已经掌握了驱策服用者意志的配方,但药量不慎,容易导致服用者暴毙,而《玄帖》的字里行间也在表达这层意思,只是鲜少有渊博之人能够接触到《玄帖》,才没有在朝中形成抵制。这也是宋筠为何针对徐家的关键所在。
徐茗衍推开容绵,起身整理衣冠,“传令下去,食过午膳即启程。”
叶姒羽瞥了一眼慢慢站起来的容绵,似笑非笑道:“咱们带上她爹。”
容绵心一惊,瞪向红唇潋滟的女人,却听她道:“她爹身手了得,加以控制心智,说不定能冲锋陷阵。我这就去趟衙门,让张府尹放人。”
原来,衙门的府尹与同门沆瀣一气,难怪听信他们一家之言!
容绵气冲冲上前,“你们休要动我爹!”
叶姒羽将她挥开,冷笑道:“小丫头,自身难保了。”
徐茗衍没有理会,挂上佩刀,朝外面交代道:“将她关起来,在我回来前,不可动她一根毫毛。”
没一会儿,那名粗鲁的小厮走进来,撸起袖子朝容绵走来。
容绵冷声道:“我自己会走!”
小厮狐假虎威,“那行吧!”
容绵气哼哼回到夏歆的屋子,再次被绑缚在柱子上,但她竭力让自己冷静,心里盘算着如何逃出去通风报信。
晌午过后,屋外廊道上传来凌乱脚步声,容绵知道,他们出发了。
待大批人马离开,被买通的驿工们开始处理昏倒的钦差们,因人手不足,也将看守容绵和夏歆的小厮叫了出去。
屋里安静后,夏歆偏头,扬起下巴,“他们没有注意,荀染跑了。”
容绵心中一喜,若是这样,荀染一定会回来解救她们的。
两人默契地选择静等,直到次日破晓时,一抹人影捻手捻脚地推开了门。
果然是扮作驿工的荀染。
“嘘。”荀染没顾夏歆,直接走到容绵面前,掏出匕首割断了绳索,小声道,“那个张府尹与徐茗衍达成了某种交易,封锁了城门。现在只有本地口音的人可以进进出出。容姑娘,荀某想拜托你一件事。”
容绵点点头,“荀先生请说。”
作者有话要说:应宝子们要求,今晚加更,还在写,写完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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