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咬人
傅春锦醒来之时, 头疼欲裂。她从不在宴上饮酒超过三杯,昨日那般,一是因为气急, 二是想尽早离开那里。
宿醉之后,最是难受。傅春锦扶额坐起,尚觉视线微旋, 只能靠上床头,扬声唤道:“桃儿, 柳儿。”
虽然无人应答, 却有人垂头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阿姐, 给。”沈秀拧干了帕子, 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傅春锦,语气谨小慎微, 生怕又惹傅春锦不悦。
傅春锦蹙眉看她,没有去接帕子。
沈秀往前送了送,赔笑道:“我知道错了。”
“我若对柳大人有意,现下绝不是南北米铺的东家小姐。”傅春锦语气认真,“你倒好了, 什么都不知,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他不往心里去就罢了,真往心里去了, 于我而言绝不是好事。”
沈秀轻咬下唇,“此事因我而起,我会帮阿姐解决的。”
“你如何解决?”傅春锦的眉头锁得更紧,“难不成你跑去跟他说,我家阿姐不喜欢你?”
沈秀摇头, “不是这样。”
“那是?”傅春锦知道她就是个直脾气,她说的那样已经很是冒失,难道这丫头还有更冒失的举措?
沈秀忍笑道:“他登门一次,我捶他一回,捶到他放弃为止。”
傅春锦顿觉脑门嗡嗡作响,“你胡闹!他可是朝廷命官!”
“他那么喜欢提灯夜行,又只带一名小厮,最好下手,我只要拿个麻袋,埋伏在巷口,等他走近……这样……”沈秀说得绘声绘色,将手中的帕子抖开佯作麻袋,对着傅春锦的手一罩,“我再蒙个面,他瞧不见我的!”说是这样说,指腹却温柔地揉起了傅春锦的虎口。
帕子的热意透下肌肤,经沈秀这一揉,傅春锦竟觉舒爽。
傅春锦瞥见了沈秀脸上强忍的笑意,白了她一眼,“还笑得出来?”
沈秀正色道:“自然笑得出来!我听人说,若是撒不出气来,最是伤身,所以阿姐今日尽管骂我,我保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傅春锦抽出手来,重重在沈秀额头上叩了一下,“还敢与我贫嘴!”
“只要阿姐消气,我任阿姐随便打!”说完,沈秀便将脑袋凑了过去,小声提醒,“就是……别打鼻子……”她离她近了许多,咧嘴一笑,很是好看。
傅春锦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鼻子,听她呼痛,连忙松了手,“今次就算了,下回还敢再犯,定不轻饶!”
“大王饶命,小的知道了!”沈秀忙将帕子放下,揪着耳垂求饶。
傅春锦绷住笑意,“我又不是山大王!”话音一落,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定定地看着沈秀,“性子这般顽皮,陈叔叔平日都不管教你的么?”
沈秀眨眨眼睛,“管啊!但是管得越多……我便越……不听话……”声音逐渐小去,她重新浸湿了帕子,拧干后重新熨上傅春锦的虎口,“阿姐不气了,好不好?”
傅春锦肃声道:“你答应我,以后就算急性子上来,也不可随便打人。”
“知道了……”沈秀含糊回答,心底却道,遇上欺负阿姐的,她肯定会打回去!所谓鬼怕恶人,她便要做那个恶人!
大不了悄悄的便是。
傅春锦瞪了瞪眼,“嗯?”
“我方才只是胡说八道,阿姐听听就过了,我哪敢打县令大人啊?”说是这样说,沈秀心想,若是遇上好机会,暗戳戳地打一拳也不是不行。
傅春锦舒了一口气,往窗口瞧去,“现下什么时辰了?”
“还没到正午。”沈秀如实回答。
“吃完午饭,我要去铺子里看着。”傅春锦说完,瞧着沈秀,“我饿了。”
“饭菜已经备好,就等阿姐这句话!”沈秀把帕子放回铜盆,“阿姐你等等,我马上端来!”
傅春锦惑然看着沈秀跑出房间,这丫头今日好像不太对劲?
“桃儿!柳儿!”傅春锦再唤了两声。
桃儿与柳儿应声进来,对着大小姐微微福身,齐声说道——
“大小姐,怎么了?”
“大小姐有何吩咐?”
傅春锦探头望了一眼房门,柳儿懂事地把房门关上。
“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傅春锦压低声音问道。
柳儿想了想,“陈姑娘背小姐回来的!”
“后来呢?”傅春锦又问。
桃儿也想了想,“陈姑娘留在房中照顾了小姐一夜。”
“就我跟喜丫两个人?”傅春锦颇是惊讶。
柳儿与桃儿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头,“嗯。”
“她是客,你们是仆,怎的让她来照顾我?”傅春锦连忙找个话头,似是责难。
柳儿委屈道:“大小姐你错怪我们了!”
桃儿也摆摆手,“是啊!”
傅春锦挑了挑眉,“在傅家,我说的算,怎么她让你们出去,你们就出去了?”
“是……大小姐让我们出去的……”柳儿鼓起勇气,小声答道。
傅春锦顿时失声,极力回想昨晚的一切。她记得她恼极了,一连喝了好几杯酒,后来吹了凉风,酒劲上头,她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堆话,却一句话都记不得了。
甚至,她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记得。
喝酒误人!
傅春锦暗悔,也不知昨晚说了多少混账话。她怕喜丫坏的当真了,不坏的也当真了。
桃儿见大小姐沉默了,忙着附和道:“不止……”
傅春锦忽然觉得脑袋更疼了,心也更虚了,“还有什么?”
柳儿扯了扯桃儿的衣袖,桃儿欲言又止。
傅春锦厉色道:“说!”
桃儿只能豁出去了,“昨晚……大小姐还咬了人。”
“我……咬了谁?”傅春锦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柳儿指了指门,桃儿也指了指门。
“鱼婶?”
两人摇头。
“劳大叔?!”
两人再摇头。
“……”
傅春锦知道是谁了,这时候,房外沈秀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傅春锦递了眼色给两个丫鬟,“我想沐浴,去准备热水吧。”
“是。”两人松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沈秀端着饭菜,与两人擦肩而过,瞧见两名丫鬟对她挤了挤眼睛。沈秀愣了一下,不知是什么意思。
“小心。”柳儿与桃儿无声哑语。
沈秀更不懂了,怎么出去端个午膳,阿姐又被人惹恼了?
“阿姐,吃饭了。”沈秀放下饭菜,含笑对着床上的傅春锦道。
傅春锦寒着脸,“关门。”
沈秀把房门掩上,不等回头,又响起了傅春锦的声音,“关好。”
她只好栓上门栓。
傅春锦招了招手,“过来,站好。”
“阿姐?”沈秀越来越慌,迟疑地走到床前,“这是……怎么了?”
“站好了!”傅春锦从床上下来,绕到了沈秀身后,“闭眼。”
沈秀怔了怔,未免再惹阿姐,只能闭上眼睛。惊觉腰带被解开,沈秀急忙按住傅春锦的手,侧脸惊呼,“阿姐!”
“闭眼……”傅春锦半哄半骗。
沈秀反应过来,“咬得不疼的!”
“我看了便知。”傅春锦柔声轻哄,“听话。”
气息吐在沈秀耳翼上,沈秀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以她的本事,若不想被人近身,早就反拿了傅春锦的手臂,将她制住,可经这一哄,她只觉气力散去大半。明明喊饿的是阿姐,怎的她更像是饿了几日的人。
傅春锦褪下沈秀的外裳,“咬在哪里?”
沈秀指了指左颈,“这里……”
傅春锦绕到沈秀面前,凑近沈秀领口,温柔地扯开了沈秀的染血领口,微微下拉,终是瞧见了昨晚她醉酒后行凶的痕迹。
整齐的牙印咬了一圈,显然是出了血的,周围还红肿了一圈。
她怎会下口如此之重?
“还……疼么?”
“那……阿姐还气么?”
两人眸光相对,眼底漾着复杂的情愫。
傅春锦摇头。
沈秀小心翼翼地再问道:“那……还要送我走么?”
“送你走?”傅春锦满眼疑色。
沈秀认真道:“昨晚阿姐可凶了,一直让我赶紧走,别留在这里碍眼。”
昨晚竟气到说了这样的话!
傅春锦不敢接沈秀的话,轻咳两声,换了个话题,“上药了么?”
“我不走。”沈秀轻声开口。
傅春锦嘴角微扬,“阿姐没让你走。”
“那昨晚……”
“那只是醉话。”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
“那也是气话。”
“可是……”
“你这是在与阿姐置气么?”
傅春锦一句话封住了沈秀的后话,沈秀只得嘟囔道:“昨晚害怕阿姐有事,寸步不敢离。”
“等着。”傅春锦走至柜子边,拿了金疮药过来,“这瓶是新的,可以放心用。”说完,她指了指床,“坐那边,我给你上药。”
沈秀乖顺地走至床边坐下,看着傅春锦打开金疮药。
“忍忍。”傅春锦挖了一块药膏,轻柔地涂上牙痕。
沈秀忍不住笑了。
傅春锦沉声道:“不疼么?”
“我幼时习武也常常受伤的,这点疼,能忍。”沈秀更得意地笑了起来,“阿姐你是不知道,山里……”她惊忙住口。
“山里?”傅春锦满眼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
傅小姐真下口了,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