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好梦

昨晚傅春锦生怕半途沈秀苏醒, 所以不敢在沈秀枕边多做流连。今晚不一样,她是堂堂正正言明了的,傅春锦枕在沈秀肩头, 只觉多了一层坦荡。

起初她撩拨她,不单沈秀觉得热,她也好不到哪里, 后来听得沈秀的呼吸沉缓,她知道沈秀是睡着了, 她哑然笑笑, 反正来日方长, 往后有大把的时光与她相处, 也不必急在今晚。

傅春锦一念及此,安然合眼, 一觉便睡到了天亮。

她已经许久没有睡这样踏实了,睁眼便撞上了沈秀一双明净的眸子,她莞尔道:“醒了也不唤我。”语声温和,透着一丝初醒时的慵懒。

沈秀快要溺死在这样的慵懒之中,她正色答道:“怕……扰了阿姐清梦……”

“昨夜无梦, 倒也无妨。”傅春锦难得睡这样踏实,她缓缓坐起, 内裳松散,锁骨若隐若现。

沈秀连忙爬起, 绕到了屏风后,背对着傅春锦道:“我……我去那边穿衣。”话是这样说,可跑得仓促,这会儿发现手里空空的,昨晚褪下的衣裳还放在席子边上。她鼓起勇气, 半眯着眼睛又走了回去,匆忙拿起衣裳,跑到了房间的角落里,窸窸窣窣地穿起衣裳来。

傅春锦看在眼底,忍笑摇头。

两人梳洗整齐之后,打开房间走了出来。

桃儿与柳儿正在后院打扫落叶,瞧见两人昨晚竟然歇了同一个屋,颇是惊讶地眨了眨眼。

傅春锦坦然望去,“我要好好教喜丫识字,这两日她便与我同住,去抱床褥子过来,重新铺下地上的席子。”

“是。”桃儿与柳儿长舒一口气,前几日这两人似是闹了别扭,大小姐不常笑了,陈姑娘也不常笑了,家里的气氛闷闷的,看来昨晚大小姐与陈姑娘是说清楚了,解了心结。

想到以后又可以吃上陈姑娘做的佳肴,桃儿与柳儿皆是大喜。

傅春锦转过脸来,看见了震惊的沈秀,她微笑道:“怎么?昨日才说要好好学字,今早就想打退堂鼓了?”

沈秀哪是打退堂鼓啊,她只是忽然觉得不真实,甚至还有些忐忑。阿姐没有跟丫鬟们要枕头,今晚难道还要共枕而眠?

完了!昨晚已经很难受了,今晚再来,她只怕又要蠢蠢欲动了。

傅春锦半晌没有听见她答话,“在想什么?”

沈秀连忙摇头,“没!我一定好好学!”

“嗯。”傅春锦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天色,“走,随我去铺子看看。”

傅春锦一边走,一边思忖着未来的路,想到沈秀,她悄悄地看了一眼她的侧脸。阿秀一家出身山匪,只要阿秀住在桑溪镇,她的家人总会想着来看看她,于大青虫而言,实在是危险。

解决傅二叔的事,无疑要欠柳言之一个人情,此人城府极深,断不是良友,最好避而远之。柳言之的任期还有两年多,这些日子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不知道。与其把主动权交给柳言之,倒不如牢牢握在手中,先一步离开桑溪镇。

爹娘临终前把家业尽数交给了冬青,说白了她也只是代管罢了,这些年她帮弟弟代管,即便无过,也遭了二叔不少的非议。其他乡亲们虽然不说,可肯定也在私下议论过她不少。

她若是用南北米铺发家,赚再多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钱。到时候冬青若是一纸诉状告了她,按律她只能把家业都还给那个败家子,拿一点点银钱各回各家。

没有意识到上辈子是死于弟弟之手时,她还能以血浓于水来说服自己,好好看管家业,如今想明白了一切,她知道这个弟弟肯定信不得。爹娘既然相信他,那她便把家业还给他,断个干净,她只取她应得的那份便好。

大陵州府甚多,只要有本钱,另找一处市镇重头来过,日子一样可以过。至少,这回是自己的家业。

想到这里,傅春锦打定了主意。她本来就不是个纠结的人,想定了日后怎么走,她便不再多想,今日去了铺子里,在账房中一坐就是一下午,仔细核算她应该准备多少本金。

沈秀看阿姐算账算得很认真,偶尔眉心蹙起,想必这些账很是难算。她也不敢吵扰她,便在旁提笔练字。

黄昏时,鱼婶送来了晚饭,两人吃过后,待到了米铺打烊,两人才提灯回到了傅家小院。

夜色渐深,今日的进度不错,沈秀已经识得十余个字。

傅春锦松开了握着沈秀的手,笑道:“晚了,该歇了。”

沈秀的耳根蓦地一烧,“嗯。”说完,便搁下了毛笔,走至盆架边上。

丫鬟今日多搬了一个盆架进来。

沈秀掬水洗好后,转身提醒傅春锦,“阿姐,快来洗脸,不然水要凉透了。”说完,便走到屏风后,往脚下一看。

桃儿跟柳儿办事向来妥帖,就着席子铺好了褥子,还把被子叠得整齐。

一个枕头……两个枕头……

沈秀瞧见了地铺上有一个枕头,转眸看见床上也有一个枕头,没来由地一阵失落,忍不住轻叹一声。

“还不解衣?”傅春锦已洗好,在衣架边脱下外裳,挂在了衣架上。

沈秀除下腰带,规规矩矩地脱了衣裳,也挂在了衣架上。

傅春锦瞧她内裳微皱,“里面这件……”她发誓,她只想提醒她捋下褶子。

沈秀以为她又要说肚兜,急道:“今日我穿的是自己的肚兜!不小的!”

“我说的是……这件……”傅春锦扯住沈秀的内裳衣角,轻轻地扯了扯,“皱了。”

“啊?”沈秀大羞,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儿,仓皇地跑到了地铺边,拉起被子就钻了进去。

实在话没脸见人了!

傅春锦笑出声来,在地铺上坐下,温声问道:“阿秀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沈秀捂着脑袋,很是不好意思。

傅春锦揪住被角,“别捂着,难受。”说话间,想要扯开被角。

沈秀揪得紧紧的,编了个谎话,“我习惯这样睡!”

傅春锦沉了声音,“说谎。”

沈秀暗觉不妙,好不容易阿姐才原谅了她的欺骗,她若又惹阿姐不快,这个家怕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不敢……”沈秀乖乖地把被子打开,脸已经闷得通红。

傅春锦顺势躺在了沈秀身边,沈秀大惊,“阿姐你……”她再看了一眼床上的枕头,“今日有枕头的。”

“躺着说会儿话,不成么?”傅春锦蹙眉看她,“今日坐着算了一天的账,我腰疼,坐着不舒服。”

沈秀忍笑,哪能不成呢?

傅春锦当她默许了,拍了拍她,示意她也躺下来。

沈秀躺下来,侧身看她,“阿姐你说。”

傅春锦翻身侧卧,两人四目相对,不自觉地弯了唇角,“阿秀可有什么心愿?”

沈秀想了想,“镖师。”

“镖师?”傅春锦倒没有想到。

沈秀点头,“我跟兄长只有拳脚功夫能见人,可是投考镖局要身家清白,我跟兄长往上数,那可是杀人越货的大青虫,所以这条路肯定是不成的。”

“风里来,雨里去,镖师可是卖命的买卖。”傅春锦忽然庆幸,沈秀出身大青虫,否则她若做这种营生,指不定哪天会搭在道上。

有些心疼。

沈秀却笑了,“虽然危险,却清清白白。”

“会好的。”傅春锦情不自禁地抚上了沈秀的脸,“阿秀心善,会有好报。”

阿姐的掌心温暖,温柔地摩挲着,沈秀喜欢这样的安抚,她覆上了傅春锦的手背,轻轻地拍了两下,“阿姐也是好人,没有嫌弃我是大青虫。”略微一顿,沈秀真挚地看着她,“我来这儿,只是为了报恩。”

“报恩?”傅春锦一直以为沈秀借喜丫的身份混入傅家,是为了留在桑溪做大青虫的内应,保护青山寨的兄弟,不被柳言之查到所在一网打尽。

沈秀生怕她不信,牵了她的手,熨在心口,“去年冬日,阿姐命人扔了几袋米粮在山道上,让我们青山寨能够安然度过寒冬,你对我们而言,是菩萨一样的大善人……所以……”她说得激动,胸脯起伏,“我才会借喜丫的身份,混入傅家,我保证,我真的是诚心诚意,我让兄长把傅少爷绑上山,是想让他在山里好好读书,也许可以让他改头换面,不再贪赌惹阿姐生气。”

傅春锦没想到竟还有这一层深意,可此时她的思绪根本就不在沈秀的话上。只因她的手贴在她的浑圆上,那熟悉的触感自掌心传来,傅春锦顿觉口干舌燥,想要缩手,却被沈秀按得更紧。

沈秀以为阿姐不愿信她,“阿姐,你摸,我没有心慌,我没有说谎话!”

傅春锦耳根一烧,急道:“我……我知道。”这一开口,竟有几分结巴。

沈秀愕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她迫着阿姐做了怎样不雅的动作,连忙松手,羞声道:“对……”刚欲道歉,又觉好像吃亏的是自己,这道歉未免不合情理。

“傻子。”傅春锦看她那怔愣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起身走向灯烛,“我去熄烛。”

沈秀长舒了一口气,听着傅春锦走近,她急忙闭眼。

“好梦。”傅春锦俯下身,在沈秀额角亲了一口。

沈秀大惊,“阿姐你……”今晚的月光黯淡,熄烛之后,看不清彼此的脸。

傅春锦轻笑,语声微哑,“昨晚你亲我额角,不是为了道好梦?”

她知道……

沈秀像是被猫儿抓了偷盗现场的耗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傅春锦极是自然地躺在沈秀身侧,拉了被子盖好,附耳低声道,“有阿秀在身边,我睡得安稳些。”气息吐在耳垂上,烫人。

沈秀绷直了身子,仔细回味着阿姐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万一错了,那该怎么办?

正当这时,傅春锦往前凑了凑,唇瓣擦过她的耳垂,撩起了一痕火色,瞬间灼透了沈秀的心房。

“阿姐……”

“嗯。”

“好梦。”

沈秀壮起了胆子,既然阿姐这样误会了,那便将错就错好了,她在夜色深处侧身往前一探,吻在了傅春锦的眉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继续~

我觉得需要一个按头小分队!有木有小可爱举手报名的?